和亲(2 / 2)
,“福昌公主在城楼上,正往咱们这儿看呢!”
闻言,我险些没忍住冲动,一脚蹬开门便要跳下马车,所幸脑中还保留有几分理智,强忍住了不曾做出失仪之举,掀开纱幔对李应时道:“应时,停车!”
知我如李应时,立刻就猜到了我停车是为了什么,忙道:“公主尚未入府,依晟朝礼数不能离开车驾,尤其为免误了吉时…”
“咱们提早了那么多,何来误了吉时的可能。”我急得直拍窗框,喝道:“姐姐违反晟朝礼数也要出门迎接我,自然是想做第一个见到我的人,可不许让晟太子抢了先。停车,我给姐姐打个招呼就回来!”
李应时拗不过我的无理取闹,只好下令停车,暗中开了车门让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蹬了下来。
金碧辉煌的钗冠与层层叠叠的礼服,束缚得我举步维艰,但即将与姐姐见面的狂喜将这点微不足道的不便都掩盖了过去,我提着裙子一溜烟儿冲到仪仗队前,一路便如同春风吹过树林子,所经之处便要惊起连片的惊呼。
姐姐就站在城楼上,一眼看见了我所站的位置,目光追随我一路疾奔的身影,一袭红罗销金袍帔在风中舞动,似乎摇摇欲坠。
我停在城门前,东宫派来的迎亲仪队也看见了不成体统的我,有宦臣连忙汗流浃背地奔了过来。李应时亦策马上前,狼狈地呼唤我的封号,前后夹击,我却丝毫不放心上,对所有人视若无睹。
就在我驻足停下、抬头与姐姐四目相对的瞬间,姐姐就如同一片从枝头飘落的树叶,身子一倾,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快得我毫无反应空间,提着裙子犹静止于扬手招呼的前一霎那,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抹大红轰然落地,摔成了一片大红色的浊水烂泥。
惊呼声与哭喊声此起彼落,所有人都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池水中的鲤鱼,慌不择路地动了起来,往我与姐姐身边移动。
我两眼圆睁,满眼血丝地看着那片原型难辨的一片大红色,只觉满腹令人作呕的酸意与苦水,两眼一黑,便一头倒栽地晕了过去。
这一觉似乎睡得格外长久,再睁眼时,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李应时疲惫不堪的脸,眼眶凹陷,两眼青黑,全无半分因主子大婚而喜气洋洋的样子。
也正是他这副脸色,印证了我记忆中种种并非幻觉的事实。我喉中一滞,又忽地开始止不住地作呕。
李应时恍然回神,呆若木鸡的眼神中瞬间迸发出几许生机,他张了张口,没说出话,猛地上前想将我从被褥中扶起身,却踉跄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静静看着李应时匍匐在地,良久,才反应过来要伸出手搀他,他却死死地低着头不肯接,连连叩首,直到地上染了触目惊心的血迹也不愿停止:“臣该死,未能护太子侧妃与公主安然无恙,请公主赐臣死罪!”
“错非在你。”我开口才知自己声音暗哑难听,竟如同破锣似的:“姐姐怎么样了?”
“太子侧妃…仍在宫中静养。”李应时这才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起身去给我倒水,颤抖着双手送到我干裂起皮的唇下,“虽至今尚未有醒转之兆,但太子侧妃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再复往日安康。”
这么说来,太医的说法定然是不好了,否则以李应时的性子,但凡有丝毫转机,他必要拿姐姐凤体强健等等虚话来搪塞我。
转眸四下环顾,只见雕梁画栋,镂凤刻龟,金碧辉煌,很是一处富丽堂皇的寝殿,我便问李应时:“此处是太子东宫?”
“是。”李应时低头,“由于太子侧妃坠楼见红,时辰不利,公主入府以后,暂不能获封品级,由太子赐居东宫飘雪阁。”
“姐姐住在哪儿?”无名无份对我而言原也无关紧要,我掀开被褥下了床,“你带我去看看她。”
李应时跪了下来,恰好拦在我身前,“公主,依大晟朝的礼数,您醒后第一件事应当先去向太子妃请训才是。”
我低头,看着年纪不过二十的李应时几夜劳碌奔波之下,竟隐隐现于发间的几缕白丝,目光微闪:“在我昏睡期间,已经有人为难过你了?”
李应时不肯抬头,矢口否认:“并无。”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我听李应时这般惶恐,便知道他并未如实回报。但我也不急于拆穿,反而轻声一笑,“入境随俗,既然晟朝礼数如此,我照着规矩来便是。应时,带我去向太子妃请安。”
纵然是自幼照拂我起居如李应时,也不知道我与姐姐一母双生,有时午夜梦迴,竟偶有记忆与情感共通之时。自姐姐出嫁以后,如此怪象已经止息许久,或许是我离乡远赴此地,再与姐姐共同困居一隅,昨夜梦中所见,历历在目,正是姐姐嫁作晟太子侧妃以后所受的种种轻侮。
而方才梦中所见最后一幕,是姐姐携了两名侍女闲庭信步,在池边赏鱼。半道与太子妃狭路相逢,姐姐垂首施礼,正欲直接退走,太子妃命她驻足不动,然后命人将她推进了池子里去。
我睁开眼睛,眸中寒意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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