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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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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州向中原大晟朝进贡美人与财粮之制已历有年,其中帝姬和亲的传统,更是新王登基以后首屈一指的大事。

我如今便身处于这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的和亲仪仗中,香车宝马,绵延如龙,将我困于这一大红色的方寸之地以内。

父王亲点的赤骝逸驹蹄声稳健,车厢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颠簸,端坐于红褥之中的我自巍然不动,连想借机伸一伸腿活动筋骨都有些艰难。

我抬手掀开织罗画络的纱幔,快速地瞥一眼窗外陌生的景致,很快便放下了,并在车厢内扬声唤道:“应时?”

人潮涌动声中,很快便有蹄声稳步趋近纱窗下,“延吉公主。”

马车未停。我掀起帐幔一角,看见眉清目秀的仕宦长李应时稳坐马中,见我露面,迅即垂下目光,恭谨地直视地下,不敢直面我的脸孔。

我问:“到哪儿了?”

李应时诺了一声:“再不久便到宫正门,先前有内侍殿头来迎,引公主入东宫,升阶以前晟太子会来伺候公主降车…”

我对于那位不日便将与我同床共枕的丈夫晟太子并不在意,当即打断了李应时:“姐姐来接我了没有?”

李应时几不可察地脸色一顿,随即恭恭敬敬地道:“尚未看见福昌长公主。太子侧妃内务繁重,或许是临时有事来不得…公主请放心,入府以后就能与太子侧妃姊妹团聚了,想必太子侧妃也很想念您,否则也不必千里传书,无论如何都要召您异乡团圆。”

虽然因为不能早日与姐姐重逢,我顿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失望,但这阵失落随即因为李应时的宽慰而迅速烟消云散,我立刻满心雀跃地回了一句:“那是自然,姐姐必定是想我了的!”便放下纱幔。

沂州福昌长公主——也就是李应时口中的太子侧妃徐采萤,是与我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妹,自幼同心,亲密无间,然而这般天真儿女无忧无虑的日子并不长久,去年春日,年满二八的徐采萤便与百名美人一同被送往大晟朝,嫁与晟太子为太子侧妃。

据说,当时沂州朝野震动,尤其前朝老臣无不哀恸惋惜,恨曰:“养兵千日,竟无用武之地,徒以女子弱肩奴颜婢膝,换取一朝歌舞升平,莫非奇耻大辱!”

然而,姐姐依旧毫无转圜余地地被盛装打扮,像件镶金嵌玉的稀世珍宝一样,被父皇亲手送给了她那素未谋面的所谓丈夫。

我却知道,姐姐被送来大晟朝和亲一事,其箇中因由恐非群臣看见的那么简单。

早在我们姐妹二人出生以前,宫中便有母后与人私通的传闻不胫而走,虽然父王为了顾全王家颜面,迅速将以讹传讹之人就地正法,并严令不许再有同样的谣言再次传出,却不巧正在谣言刚刚平息之时,母后有了身孕。

我知道父王表面上不说什么,却是打心底里怀疑母后与人珠胎暗结,才会怀上我与姐姐这一对双生胎——仅仅是为了声誉着想,便从来不曾为难过我母女三人,反而赐予至高无上的名位与宠眷,母后宫中一时荣宠无限。

外人皆以为父王与母后鹣鲽情深,其实自从我与姐姐出生以后,父王便再未有一日与母后同房,姐姐虽在满月时便封了福昌公主,但除了这一纸虚名以外,全然不受父王待见,何况是生性木讷寡言、刻板无趣如我。

若非母后在我与姐姐年届十四时,拐弯抹角地提起择驸一事,恐怕父王早已将我姐妹二人抛诸脑后,彻底忘了他还有两个正值花漾年华的闺中女儿。

在如此漠视与冷落之下,当大晟朝提起和亲以安边疆之事,父王自然二话不说便立刻答应了下来。固然,沂州对大晟朝俯首称臣是因素之一,但长期遭受父王眼不见为净的鄙夷与厌弃,才是姐姐远嫁不可或缺的根本原因。

姐姐和亲后一年荏苒,便从中原传来了消息,说是姐姐虽与晟太子夫妻和睦,却日渐消瘦、郁郁寡欢,直到今日终于一病不起,希望能和从小与自己无话不谈的妹妹家人团聚,晟太子爱她甚深,便答应了。

只是有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条件:让妹妹再嫁太子为妾室,侍奉福昌公主左右。

我原是想着,嫁给谁不是嫁,那丈夫究竟是何方神圣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只唯恐姐姐不愿姐妹共侍一夫,与孤身留在宫中郁闷不乐的母后再无儿女侍奉膝下的苦涩,但母后也急于知道姐姐安康与否,问过我意见以后,便慷慨允诺了,并亲自游说父王送我出境。

于是乎,我便以替姐姐祈福为名,赐号延吉,取其吉利安康之美意,连夜登上马车,被簇拥于一队人流车马,赶往传闻中最最太平鼎盛不过的大晟朝。

李应时策马纱窗下,悄声说:“公主,迎亲仪仗已在宫门前,且待吉时到了,晟太子便会亲自来迎接公主。”

我抬手掀开一角纱幔,仍是问着:“可见着姐姐了没有?”

李应时否认,“并未。依中原的礼数,太子侧妃位尊于您,亲自来迎姬妾也不合规矩,反而是您应当盛装打扮,入府隔日清晨亲向太子妃与太子侧妃请安才是。公主不必着急,往后有的是与福昌公主促膝相谈的机会…咦。”

我问:“怎么了?”

李应时的声音显而易见地染上几分刻意压抑过后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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