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的考验（1 / 2）

辗转反侧的一夜注定是难捱的。一边是被认出身份的危险，另一边是无数等待救治的百姓，慕真没法单单为了自己而逃走。下山之时，徐道长反复嘱咐过慕真，倘若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千万不要逞强，回观里一起想办法就是了。但这件事不一样，慕真绝不想再牵连师父。

天还蒙蒙亮，慕真胡乱套上衣服，准备出门。忙起来了，这些事就没有余力去想。

“道长，我们家主子请您过去。”

侍从在门口堵着，一点也不像是要“请”的意思。

“今日等着救治的人很多……”慕真试图推脱掉，毕竟当下疫病是最重要的。

侍从并不让开路，坚持道：“道长还是随我们去一趟吧，世子的命令，我们不能不遵从。”

十年前，清玄观的观主得知慕真误闯了围场，还被人撞见了，无论如何都要赶走慕真，以防此事被有心人利用，给清玄观带来灭顶之灾。徐道长以教徒不善为由，带着慕真和另外几个愿意跟随的徒儿一起离开。

“咱们虽说是修道之人，但一日未得道，一日就得遵守人间的规矩。”

被迫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那般深痛的教训，慕真不敢忘。如今偏这般倒霉叫人家认出来了，慕真能躲一日，躲不了一时。万一惹怒了何之寒，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这些日子出现在慕真眼里的何之寒，再谦谦君子，再平易近人，他也是世子，拥有生杀大权。

慕真不敢，也不能表现出丝毫不悦，一言不发地跟在侍从身后，走出院门，上了马车，去面对迟来了十年的惩罚。

初夏时节，阳光从窗子钻进车里，慕真整个人都燥得厉害，多年的修行也没法让慕真心平气和地去见何之寒，大大方方地跟他谈论当年的事。

两人的见面是在偏厅里，何之寒身边没旁的人。一见到慕真走进来，何之寒急切地走到慕真面前，示意两个侍从离开。

何之寒脸上的病气很重，嘴唇都是苍白无色的。“我……我一直都很想再见你……我以为你真的是小鹿精……”

慕真不知道如何回应，欺骗世子的罪名实在不小，便沉默不语。

“我不是要怪你什么。”何之寒许是想起俩人身份有别，体贴地请慕真坐下。“你别怕我，我有很多话想与你说……”

慕真摸不透何之寒的心思，勉强坐下了也是坐立不安。何之寒见慕真坐下，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姑且坐下。

“这几日，我虽病着，可一闭上眼就想到当年我们初遇的事，你姑姑……”何之寒顿了顿，改口道，“就是那只鹿，它的伤好了吗？”

慕真脸一红，点点头。

当初为了救那只鹿，也为了掩藏身份，慕真谎称那只受伤的鹿是自己的姑姑，为此还被徐道长斥责了。

修道之人谎称是妖孽，大为不详。

“那就好……那就好……”何之寒流露出极大的宽慰之情，“咳咳……”

“世子喝口水吧……”慕真心里一慌，赶忙起身把不远处的茶盏端过来给何之寒。

“你别叫我世子……咳咳……”何之寒猛咳起来，手也把茶盏推到了一边，“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慕真被茶盏砸碎的声音弄得心神大乱，什么也听不进去，满心想的都是何之寒要是有个万一，自己和师门全完蛋了，因此跪在地上，抓过何之寒的胳膊，为他把脉。

“你别再动气了……”慕真只有这么一句话安抚何之寒。

之后，慕真的耳朵里便全是何之寒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最终渐渐归于平缓。

“从前我以为自己想再见到你，是因为我想告诉你，我后来知道了很多事，我知道做妖有很多难处的，要修炼好多好多年才能修成人形，稍有不慎又会……”何之寒反手握住了慕真纤细的手指，“你既然不是妖，不用受那些苦了……怎么又会做了道士呢？”

慕真大惊，迅速抽回手指，低头答道：“世子的病好好休养就会好起来，只是千万不能再过于激动了，我等下开个方子……”

何之寒将慕真扶起，叹道：“我就想跟你多说说话，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我是太怨你了……”

慕真惊惧交加地抬起眼眸，见何之寒眼中其实并无怨怼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情绪，慕真答不上。

“我时时记着你，你却什么都不记得了，知道我是谁，也不愿意见我，世间焉有如此不公平之事？”何之寒自怨自艾般地问着，很快便克制住了这样愤愤不平的情绪，“慕真，做道士是不是也很不容易？”

慕真没被人这么问过。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能得人收养，能潜心修道，是多少孤女盼都盼不来的福气，慕真知道自己的幸运，不被准许下山也罢，时时刻刻被提醒控制住情绪也罢，慕真没有怨言。

“没有。”慕真言之凿凿，“我只盼着这样的时日能长长久久，永不改变……”

“你才十七，难道想一辈子都做道士？”何之寒又问。

慕真从来也没想过要不做道士，答案是确定无疑的。“是，请世子成全，让我能一心修道。当年欺骗世子，事出有因，绝非有意，请世子恕罪，不要迁怒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