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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纳禾稼(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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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起风时,她常听见娘亲轻轻地哼曲子:

「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禾役穟穟,麻麦幪幪,瓜瓞唪唪——」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

幼小的她在一旁跟着哼: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

她五音不全,独这句调子简单,朗朗上口,加上娘亲反反复复地唱,十分洗脑,她便总只会哼这一句。

娘亲无疑是讨厌男人的,却从襁褓中开始,就把她包装成了一个男娃娃。

娘亲对此的解释是:“以免有男人靠近,一样变得不幸。”

这些弯弯绕绕的深奥道理,她小时候并不能听懂,但只要是娘亲说的,总不会有错,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很认真卖力地,将自己扮演成一个男孩子。

她参考和模仿的主要对象是小德子,因为他看上去也是小孩子模样,虽然听说那会儿已经三十好几了,但因为没发育好,长势比较迟钝,看上去几乎和她同龄。

虽然不大厚道,但这确实让幼小的她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欣慰:自己并不是大家伙中唯一的小屁孩儿,至少看起来如此。

通过对小德子细致入微的观察,她大体上摸清了,所谓的男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讲话嗓子粗粗的,动不动就“嗬——吐!”啐一口痰;走道儿外八腿,还弹脚尖;下巴可以用来打招呼,也可以拿来看人;唇边总有青灰色的胡茬冒出来,像除不尽的草;脾气火爆嗓门大,就喜欢冲人嚷嚷……

这些都和娘亲不一样:

娘亲脾气顶顶好,从没和人红过脸;娘亲脸上总是白白净净的,像块嫩豆腐;娘亲的下巴只在笑的时候微微翘起来,其他时间并不乱动;娘亲走路步子大,但很稳,脚尖冲着正前方,一丝不晃;娘亲说话轻声细语,跟她唱歌一样好听,嗓子很干净,从不随地吐痰……

她要做个男孩子,就不能像娘亲这样,而应该朝小德子看齐。

于是她活灵活现模仿了好一阵子小德子,直到有一天,她“嗬——吐”的时候,不小心吐到了娘亲的鞋面上。

娘亲脸色变了几变,拉着她到无人处,语重心长:“囡囡啊,其实男孩子有很多样子,并不都像小德子那样。”

她想了想,问:“那有像娘亲一样的吗?”

娘亲愣了愣,点头:“想来也不是没有。”

“那我就做个像娘亲一样的男孩子。”

娘亲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捏,“等出去了,我们囡囡就做回女孩子。”

没有别人的时候,娘亲总爱说:囡囡,等出去了……

“等出去了,一块儿跑山。”

凤麟洲没有山,只有矮矮的小土坡。而她从小到大,莫要说跑了,连跨大步子走路也几乎不曾有过。

做犬奴的,全都戴着脚镣子,看不见,摸不着,但只要一跑,或者走道步子稍大些,绊个跟头不说,腿还要被脚镣子咬,轻则退层皮,重则掉块肉。

而她的脚镣子又与别人不同,特别凶,会喷火,有几回不小心,烧得腿上不见好肉,落下了很厚很吓人的疤。

“等出去了,带你看铁甲将军滚粪球。”

凤麟洲太干净了,一颗粪球也找不到。

“等出去了,夏天捉萤火虫,秋天踩落叶,冬天堆雪人。”

凤麟洲只有春天。

“等出去了,娘亲给你想个好听的名字,不姓阮了,好不好?”

“那姓什么?”

“就姓楼吧。”

“好!”

——“楼望春。”

她喜欢听大家喊娘亲的名字,很好听。

——“阮烛。”

而当大家喊她时,她却总觉得刺耳。

“哎,楼小禾怎么样?”

“好!”

这天之后,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而每当风起时,娘亲依然轻轻地哼曲子:

「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

「禾役穟穟,麻麦幪幪,瓜瓞唪唪——」

歌声乘着风,飘得很远很远,每一声都像在唤她的名。

幼小的她在一旁跟着哼: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每一声都在回应娘亲的呼唤,虽然没一个字在调上就是了。

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暗号,只有风知道。

*

清清亮亮一声,颤而长,音色铿锵,月琴似的响。

楼小禾愣住,目光落在男人的前襟上。

声音是从彭侯怀中发出来的,听着像是虫子叫,不确定,得再听听,然而只一声,便再无动静。

——“恭喜天君!”

锦衣公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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