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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汜(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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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寄端罢黜西席,屠戮随扈。她准确知晓许寄北之所在,却被铐牢手脚,只能色厉内荏地发泄酸气。残暴的泼妇不可能博取他人的敬重与怀爱,教众小心谨慎的伪装下,是每个人尖利的奚落与全心全意的仇恨。

许慕臻喝了三天汤药。同样大病初愈的容赦给许慕臻带了两本书——《论语》《孟子》,嘱他在不能练功时修养品性。他对自己的状况只字不提,可任谁也能看出他举止间有气无力,他挑起床头的药方读了两行,以为出自神农门弟子之手,“字不错。”

字的笔法稚嫩,间架却夯实规矩,骨肉匀停,字里行间顾盼生情,所以寥寥数字亦带来柔婉之感。小容的字比许慕臻高向薛敢强多了,不及江采萍和记账练出来的沈呈华。许慕臻不傻,看得出少女的钟爱。可是十数年孑然一身,他擅长的只有冷漠:厚涂白腻的脂粉,描黑肃敛的浓眉,眼睛勾出轻蔑的弧形,唇角弯成讥讽的角度;畏惧过失便缄口不言,对峙落于下风也要伤痕累累地鏖战,终于成了浑身茧缚的丑角。他深知,如果他倒下就不再能爬起,就愈来愈害怕低头,装得久了,至少胜在游刃有余。

他想得到一个人全部的爱,谁都无所谓。小容黏他的时候,这些封闭于万丈悬崖下的念头苏醒,竟撼动到崖顶森寒的堡垒,虚伪的装潢片片剥落,就露出那个惹人生厌的丑角。他有点讨厌小容,讨厌她无故招惹,让他风险重重,又好像不止讨厌。

许寄北消失月余,等他餍足地回到教主台座,任一扫视,分舵的干事清理了一半,幸存的旧面孔是许寄端实在扳不倒的要员,余下都是按主母喜好提拔的新人,粉面檀郎,各领风骚。许寄北视若无睹,欲壑已被填满的人,任何蝇头小事不会分走一毫注意,许寄端的辛苦筹划得不到青眼,作天作地也不被在乎——如果她不是嗜血又暴戾,弃妇会博得同情的。

许寄北不得不归位,是他与周采官议定之约,收到了急报。吐蕃强盛,经常与唐王朝刀兵相见,边境不宁。开元十四年冬,王君?乘胜追击,缴获辎重、羊马万计而还,以功升任左羽林大将军,不久,本人却被凉州界的回纥部仇杀。旧怨新仇,边将对吐蕃连战皆捷,吐蕃数次派使请和,圣人才接受皇甫惟明的建议,愿意谈和。许寄北远离政事,往日宫廷遣密使与之商榷,亦未得到匡助,他和朝廷只联络商务。去年十月,使者名悉猎入朝上表,终于在今年元月,鸿胪卿崔琳率使团报聘,一旦和议达成,唐与吐蕃即恢复互市。许寄北等待此商机,令周采官在扬州监察,他可由泉州动身前往吐蕃,先一步垄断交易市场。

除了继位初期,许寄北剿灭几个嚣张的江湖门派,扎稳根基,而后鲜少参与江湖争斗。益州的六韦花山庄三年办一次英雄集,他从不去,也不派弟子去。败给明石散人那一年,相继来了些寻仇寻衅的,大家误以为许寄北不复当年之勇,一交手却自惭形秽。

神话可能败给神话,但是凡人永难望其项背。若等量齐观,四十岁才扬名江湖的明石散人,真的碾压二十六岁就接管江湖第一帮派的许寄北吗?

他将大幅精力放在商业,前教主留下的亏空,他三年补齐,扩张了饮牛津南方的势力范围,对国库岁入贡献良多,是以皇帝不将饮牛津视作威胁。

许寄北带走沈呈华,暂补周采官的空缺,一队扈从随行。他亲口告诉许慕臻,少年将随许寄端同去扬州。许寄北那一掌几乎取他性命,事过却言笑晏晏,令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分舵弟子唯有一种途径去扬州,就是脱颖而出参与扬州选拔,独辟蹊径的许慕臻颇受人羡慕。但他不想去了。从前,他将扬州视作出路,是蝼蚁摆脱被洪流击溃的命运的浮木;而今,他知道阿娘,拜了好师父,泉州有他每天期待见到的人。他不羡慕扬州了。但他能说给谁?

许寄北由泉州前往吐蕃,再回扬州。许寄端则另有安排,饮牛津接到润下使于浪穹诏病逝的急报,许寄端需赶回扬州为多年同僚置灵座。

许慕臻向容赦告别,容赦为他带了一包点心,语气轻快,“扬州繁华,那有周采官照应,不必多虑。你别看周采官温温吞吞,在饮牛津的地位能压住许寄端。”

他话锋一转,“所以我担心的是你能不能到扬州。”

许慕臻一愣,望向他何时都一幅闲情逸致山水画般年轻的脸上,戒备寒厉的神色。

“许寄端一定听说了关于你身世的风言风语,不会让你顺遂。这一路要小心。”

许慕臻突然猜测,他的身世,或许才是他被带去扬州的真正原因。容赦必定早有耳闻,可他维持君子之仪——不问,不问保护了少年的自尊,让他情愿撤下心防,为讳莫如深的秘密找到分担者。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开口说的令容赦谢翩摸不着头脑,但很快了然,“我一直想见一见父母,至少问明白,为什么当初扔了我?既然不想要,明明可以······在我降生前······即使见到了,他们一句解释也没有,我······”第一次试炼以来,他倔强得不肯在人前掉泪,此刻难以收掣,他终于做回这年纪的孩子普通的样子。容赦伸长手臂,像兄弟一般揽住他,碰了碰他的头,“我也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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