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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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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浸月却开口问他,记不记得四年前的夜晚。

江浸月问得没头没尾,但多年的默契让花辞清楚地明白江浸月的意思。

他不可能忘记,那是有序的命运齿轮骤然崩坏的一天。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毫无预兆的,其实并不是,一切早有预谋。

子民,乃至整个国度,都成为了“恶意”的牺牲品。

在七天前,他们还一起去岐岚山,祭奠四年前灰色的一天。

花辞无时无刻不在为那一晚赎罪,他敏锐地预感到,今晚他将得到最终审判。

花辞舔了舔嘴唇,说记得。

江浸月又开始关心他的手腕。

花辞并不想提,他想直接知道江浸月对他审判的结果。

江浸月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关心宛若温柔的凌迟,可花辞又必须承认,他贪恋崩坏前的和平,渴求它持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花辞有问必答,忽然被江浸月捉住手腕。

花辞愣住,江浸月握着他的手腕上下翻看,黑亮漂亮的眼睛抬起来看着他,“疼不疼?”

花辞快要窒息,“什么?”

“疼不疼?”江浸月不厌其烦地重复,“手受伤之后,疼吗?”

花辞想说不疼,但被江浸月看穿了,她笑了笑,但花辞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严肃。

她说,“别骗我。”

花辞最终说了实话,哪怕过了几年,从内里撕开经脉筋骨的疼痛,想想都会让他浑身发抖。

但毕竟过了几年,就算是皮开肉绽,如今伤口业已愈合,顶多留下几道疤痕。

疼痛像时间,终究会变淡,最终归于虚无。

江浸月这几日整理了汀厝留下的竹简,看到有关他治疗自己手腕疼痛的记载,发现里边的草药都在岐岚山生长。

她开始思考岐岚山的存在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

在十几年有限的年岁中,江浸月见到的踏足岐岚山的人屈指可数。

她,汀厝,花辞,和几日前被自己领去的和朱。

江浸月颓自思考了会儿,没多久额头突突地疼。

她果然不适合动脑筋的活计。

江浸月捶捶脑袋,叹了口气,对着竹简誊抄了一份方子。

花辞接过充满江浸月体温的纸条,却听到她说得空让相思带他去采些。

花辞立刻抓住话里的讯息。

什么意思?她以后不去岐岚山了?为什么她不带自己去?

花辞这么想,也这么追问道。

江浸月眯了眯眼,似乎是嫌花辞的追问很烦人。

可花辞难得不懂事,不达目的不放弃,颇有不罢不休的架势,江浸月只能随口敷衍他,

“再说吧。”

“再说”,真是个万能又矛盾的词语。

它给人希望,又不留情面。

江浸月今夜的话题像她小时候那般跳跃,想到什么说什么,话题大多有始无终,没说一会儿就半途而废。

今夜的闲聊,在江浸月把相思塞到花辞怀里时戛然而止。

江浸月拢了拢衣袖,决然转身离开。

花辞没按预料的那样得到自己的审判。

但他并不因此庆幸,反而更加慌乱害怕。

心脏不受控制地无序乱跳,无数个纷乱的猜测冒出来,花辞抓住最想问的那个。

“你是不是要走?”

江浸月没回头,玩笑般带过花辞的疑问。

“当然,我总不能睡在这院子里。今昔不比往日了花辞,再没有人能在我睡着时保护我了。”

今昔不比往日。

花辞忽略了江浸月的避而不谈,自顾自说着。

“我不是说现在,以后,以后你是不是要走?在事情都结束之后,你也要……回家?你要离开京州城?你要抛下和朱?要抛下相思——”

江浸月倏然回头,冷着脸,食指靠近嘴唇,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于是花辞不得不把剩下的话咽回肚里。

抛下……我。

江浸月收回手指,背到身后,明媚的笑容洋溢在脸上,似乎前一刻那个冷漠严肃的根本不是自己。

“他们都是自由且独立的,像你我一样,不存在谁被谁抛下的说法。”江浸月慢悠悠说道,安慰似的,“对了花辞,我们今天酿的那些米酒清酒,属于我的那份,你可以偷喝。”

嗡——

花辞好像听不见声音了。

双耳持续嗡鸣,像慌乱的溺亡者找不到救命的浮标。

四年前在岐岚山,江浸月把密封好的青梅酒埋进蕤旌树下后,特意嘱咐花辞,“酒酿好了之后,如果我不在,你可不许偷着喝。”

而今夜,江浸月却说,属于她的酒,花辞可以偷喝。

今昔不比往日。

花辞从小听到大,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什么时候?”花辞双目无神,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江浸月的背影,“你什么时候走?还会回来吗?给我个时限好不好。”

门当的一声合上。

花辞知道,这就是他的惩罚。

花辞不害怕伤痛,不害怕死亡。

但他怕再也见不到江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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