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赴他乡之客(2 / 5)
好了。”
海浪的倒影消磨着日光,很快等来月华高悬在东天,也就抛下清透的蔚蓝,换上一身幽谧暗色。辽阔海面上唯有孤独的航船漂浮着,晃晃悠悠渡了许多天,认真数着每个日夜。直到远赴他乡的旅人燃尽了新意,精神同身躯都在波涛摇动中疲惫,一座老旧的灿黄高塔迎面矗立入众人眼中,指着塔脚方石堆砌的僻陋港口,游客们才又起了兴致,纷纷来在甲板活动筋骨,等着看他们如何泊船。
梴松扶着船舷混进人群里,看航船与码头间夹起的水道越来越窄,最终只剩下两步多宽,汩汩的拨水声被旅人喧哗和工人们的高声交谈盖过,变成细不可闻的港口底色。航船在岸边搁了一小会儿才彻底安停妥当,人们便收拾起行李围在艞板前陆续下船,转眼就散落进半长栈桥的每个角落。旅馆的车夫穿梭在人群里招揽客人,扛起大包小袋装上马车,经过商贩时将倦乏的叫卖声重新唤起,此起彼伏铺开在港口内部。故北从斜后方打了个响指,把她的视线吸引回来,提醒她一起下船不要走散。
三人随在人群末尾缓缓移下了船,刚踏上栈桥垒砌的青石,还来不及感慨地面的坚实稳固,一位车夫就迎面凑了过来。大谈自家店里的实惠和便捷,甚至不由分说地介绍起独有菜单,左右挪着步子把他们堵在原地,大有非做成这个生意不可的架势。
间瑓往复让了两步,不管怎么躲车夫总牢牢堵在面前,才颇为无奈地解下腰间锦囊,从中掏出一块温和圆润的翠绿玉璧。托至车夫面前问:“我身上所带财银不多,可否用此物相抵?”车夫眼中一亮,又匆匆收敛神色,满口说着没问题。恐怕有人抢生意般紧赶慢赶着把三人安置上马车,熟练地拉起遮阳纱幔,才算放心喊了声号子,驾着马车驶离港口。
马车从步行的旅人旁悠悠驶过,辗着前车滚出的交错车辙,把堆垒旧木箱的摊贩逐渐落在身后,不知何时拐上布满鹅卵碎石的小道,与一座年岁已久的村庄擦肩。梴松探着身子向外张望,村里并不热闹,人声虫鸣都只如万物初生般,停在暧昧朦胧的程度,散发着不合时宜的闲散的柔软。她转头向前眺去,往来的车轮辞退石间杂草借来一条小径,延伸进平缓低矮的山丘,于曲折山地间时隐时现,直绵延到再远处的城墙下。
马蹄声“嘚嘚”地在路上响着,偶有别驾马车从旁经过,短暂地参与进来,又从节奏中抽离“嘚嘚”地淡出听闻。梴松伸着手捻过道旁泛黄的花草,看一片叶子摇摇欲坠,被风卷挟去卡在毂轴间,折着腰闪避飞转的轱辘。她朝缝隙吹进一缕清气,却怕清光锋利伤破薄叶,只好弹散作轻烟托着细叶边缘,试图将它救出囹圄。这样的努力持续不多时,马车便悠悠然驶近城下。车夫放慢了速度给卫兵出示证件,她趁机将手臂斜插进空隙,拨着瘦叶落在地上,起一阵和风送进苍黄山野。随即有声明快的哨子吹与马匹,车轮紧跟着就奔忙起来,她匆匆抽回手臂。待车马行稳,才从纱幔中站直身四处观览。
城市笼坐在舒缓的山丘顶,粗糙潦草的方石斜回着垒砌成半人高的驳色城墙,里出外进的将城市圈住。林岑房屋似假生至丘上的崟峦,绵亘层叠着比栉中央,让出一片红砖铺地、砀石搭凳的广场。向内有近三尺宽、一半丈高的确石立起露天环廊,长短参差荡迭若海涛波卷,略无差失围护着正中心磐石雕凿的海神巨像。巨像面海避首、垂目低眉,系着一块摇曳薄纱,将脸庞朦胧遮掩看不分明。披着一袭柔绫软缦,有琇带缠束腰间,斜挂在右肩之上。双臂玉白丰润、匀称修长,与左乳一并袒着,缓抬在身前。一滴剔透玲珑天蓝水晶自指尖落下,被右掌承起,收蕴着海相水魂悬于空中熠熠生辉。
整座城市仿佛倒映入水色,沿洁白石廊,赤的、橙的、驼色的缤纷屋顶层层降去,还过低矮城墙,退至平阔陵阿,最终湮融进浩浩渺渺无风无澜的无垠海。隔着砖瓦烟囱与树杪,烁绚水晶分来一缕华景迎到梴松眼底,让她恍惚分不清是天上水色,亦或是水里天光。唯有旷寂青绿中,她好似瞥见的一粒茶褐异色,咕噜咕噜向前滚着,蓦地把她从幽冶幻境中撞出来。她倏忽回神,轼栏猛地在眼前跌了个踉跄,故北只手掣住她臂肘,将漆木堪堪横在眉眼外。间瑓从旁小声提醒道:“湝怀王后是南方的海神,手中海魄石收藏天下海水之灵秀,久视会产生幻觉。”
“王后?”梴松未听闻过东洲见识,扶稳身子好奇地扭头去问。间瑓颔首答道:“传说湝怀神乃是阴阳同体之躯,称呼自然也与众不同。”
她若有所思地再度仰首,神像却已随路转到烟囱那边,仅得从石楼间隙中窥眺一角,难睹全貌。道旁房屋各有高矮,苍灰的砖石墙上嵌着广大透亮的窗户,窗棂蒙有浅淡花紫、湖蓝、粉绿的软缯。房门却小巧精致,细窄的条框压出拱形,嵌进光影陆离的彩绘玻璃,与鲜亮屋顶彼此呼应,显得整座城市娇憨可爱。
行走的人群匆匆穿过步道,踱靠两旁避让。马车也逐渐放缓了速度,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拐弯,略带吃力地爬上斜坡,驶入一片小广场。广场中央有白石围起喷泉,再砌一块石台,立着一个孩童戏水雕塑,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