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赴他乡之客(1 / 5)
骤冷的风将浓云聚往一处,压实后洋洋洒洒敲下许多冰花来,翻覆在卷打碧白的浪头。或者落上阴冷潮湿的甲板,被残存的暖气烘烤,渗进肮脏的木纹里,分与往来水手同旅客鞋底斑驳水渍。广纳入纷扬雪雾后仍平静的海面忽而激怒了寒风,憋着一口气掀动浪涛,越过船首扑在甲板上,撼得船体颠簸迭荡。初显凛厉的寒风搅起密云染成墨色,剐落霏霏淫雪愈加连绵,惊涛都被催着积蓄狂势不艾袭来。
水手们将旅客送回船舱,抱着油布在甲板上彳复,遮蒙住船头木桶后又用绳子牢牢固定。梴松难掩好奇地躲在舱门旁观看,被故北拎着胳膊捉回房间。穿过走廊时,与几位船员擦肩而过,其中一人突然放慢脚步,笑着对梴松说了句海边方言。虽然字词无法逐个辨认,但大概是让他们放心,航船不会屈服于风浪的意思。她抓着师兄的手腕咧嘴笑着,用手比划“就一小会儿”,趋步跟在船员们身后,抱着门框向外张望。
有八位船员从各处聚集到甲板上,短暂商议过后和余下众人打了招呼,便熟练地褪去全身衣物交给同伴,迎着风雪踏上两侧船舷。海风裹着雪花吹在众人身上,被坚实健硕的肌肉挂住,融化成细密水珠,又剥离出澈净清气,星星点点闪烁在周围。几人纵身跃入海里,遗落的清光交织成华纱追上众人身影,披覆在腰间腿际,转眼后被汹涌水潮冲散,湮灭在翻滚的浪头。梴松不禁忧虑他们的安危,顶着风雪朝船舷走去。昏沉海色下忽有几簇明光亮起,似生于晦暗阴郁中的水玉,埋在海水肌肤下游向航船,张开密网将船只牢牢缚住。闪烁的清光渐推开水波涌上海面,几人自退让的涡流中现身,承着清光稳住船体,一手浮于身前破开浪涛。
久攻不克的寒风吹够了怒意息平下来,海潮失去号令也便偃旗息鼓,在清光的牵引下,航船缓缓驶出那片厚重阴云,天色骤然明媚起来。风不再凛厉呼啸,轻和地从游人发间指隙穿过,雪也没了浓密连绵,零零落落从薄云上坠下来。重回纯明澈净的海浪浅浅一层漫过众人肌肤,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在碧蓝中若隐若现,直延伸到腰际,再向后则是显露出的光洁鲸尾,徐徐拨着水流。梴松支在船舷好奇地朝海面眺望,有位戴着绯红水玉项链的水族姑娘发现了她,遥遥对她招着手。承扶航船的清气渐行渐弱,姑娘探出半身挥手吸引着她的目光,转而钻进海里藏匿身形。她惊异地四处寻找,忽然一个身影跃出海面,披着粼粼水洸划过一条弧线,翻腾着跃回海里。
待航船彻底行驶稳当,几人将最后的清光放逐进浩瀚海洋中,鱼贯跃出水面跳进甲板,再度化成地族模样,擦干了身子穿上衣服。姑娘瞥了眼依旧站在船舷旁的梴松,径直朝她走过来,摇指唤醒几点清光,吹聚起许多雪花纷纷扬洒在她身上,笑说:“南洲多年未有过雨雪,久违了。”
梴松摊着手站在原地,聚精会神地看雪花落在手掌中,像跌伤了精神迅速松垮下棱角,被肌肤纹路抓住融成细小水珠。她抬起头,漫天飞雪如鹅毛般飘扬,模糊在湛蓝的晴天里,随着风降坠在她发上肩头,于视野边缘沾上一片微冷的白色。她回身想对那位姑娘道谢,身侧却早已空空荡荡。船员们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不常出海的旅客纷纷从船舱出来看这场难得的雪,只有故北和间瑓在身后向她走来。
故北也难掩新奇地仰头望着,伸出手试图接来一捧,不由地一番感叹:“十多年了,受浊气影响,南洲有十多年未见雨雪。今日居然在海上看到,真是意外。”
间瑓看着二人的欣悦,从旁说道:“东洲这个季节十有九阴,此去或许能赶上几场大雪也说不准。”
“我还不记得看过雪呢。”梴松锲而不舍地捧着手,接住一朵又一朵雪花,再看它们软趴趴瘫在手心,最后细密的水珠汇在一起变成豆大般水滴。她突然嬉笑着把水滴一股脑全甩去故北脸上,激得他缩着脖子别过头躲避,右手偷偷背在身后撩起一阵快风,把从空中收集来的雪花吹成一团松散雪球,忽然自肩后升起抛到梴松脸上。看她被雪埋得睁不开眼睛,故北把胳膊支在间瑓肩膀上,笑得直不起腰。
梴松胡乱往脸上抹了两把,将碎雪扫下来,“哼哼”地低声坏笑着趴在船边,自己鬼鬼祟祟忙活些什么。间瑓拍拍故北意味深长地抿唇忍笑,后退一步给他让出位置,他才看到梴松正探着身子,引来一注海水渗进雪球,再召唤清风用力压上一层绵雪,如此反复直到雪球表面几近透明。梴松捏着拳头大的冰球奸邪地坏笑着,满甲板追着师兄跑,瞅准时机对他丢了出去。故北连忙侧身躲开,冰球轻盈地飞跃过船帮,直直冲进海里,发出惊愕二人的“咚”的一声。
航船推开水浪悠然向前驶着,逐渐把这片淡云薄雪也抛在身后。二人趁着轻雪尚落在心中留下许多美景,梴松没想过雪的边界能像帘幕一般从行人头上遮过,浩渺沧海上一半晛晏,一半霂雪。她随着雪花退行的痕迹一路追到船尾,看那零碎小雪缓缓离自己远去,不禁长久眺望着南洲的方向,满是怅惘。她回头时,故北和间瑓正从甲板跟过来,默默立在身后,便轻笑道:“要是南洲也能看到这样的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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