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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又岑寂的主殿泡在十丈软红尘里,雕梁玉栋,红绸轻扬,成片的朱色将殿内衬得几乎有些热闹了。
如水的月色下,一人缓缓踏入大殿,眉如墨画,目若朗星。
镜楚身着一袭锦绣婚服,繁复华丽的制式套在他身上,无端添了几分风华无双的贵气,直看得凌怀苏移不开眼。
婚服袍摆拂扫过门坎,镜楚手执大红绸缎,红缎在他身后与一条绿色绸巾交织。凌怀苏这才看见,绿绸的另一端还牵着个人。
那人穿着同等制式的厚重婚服,红盖头似火,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红绿牵巾挽成的花球坠在两人之间,镜楚引着那人,踏着满殿烛火,一步步向高台走去。
参天地,拜神明,牵巾双挽结同心。
凌怀苏冷眼旁观,感觉自己像个证婚人,表情一瞬间复杂起来。
他虽然常常自以为是到令人发指,但总体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凌怀苏洞察内心,觉得对于镜楚,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坦荡面对,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有裹紧道貌岸然的壳,将那点见不得人的绮念藏好藏严实。
奈何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他心思不正,伪装容易,愤懑却难纾。
凌怀苏的目光落在那看不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的“新娘”上,心头蹿起一股压不住的火,有种家养小白菜被人拱了的气急败坏。
这小子什么时候动了凡心在他死前还是死后
凌怀苏望着那对“新人”,一时心思百转。
若是之前,那便是刻意瞒他,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跟人暗送秋波,不可饶恕;若是之后,那便是不务正业,放纵七情六欲,同样不可饶恕。
这么无理取闹地发了一通邪火,将镜楚编排一顿后,凌怀苏依然没好受多少。
行至大殿尽头,镜楚转过身来,看见他神色的瞬间,凌怀苏心口又是一跳,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邪火登时浇成了一捧飞灰。
他从未在镜楚脸上见到过这种神情。
这狐狸虹膜清透,垂眼看人时,眼中含着烛火明明灭灭的光,十成十的专注深情。他收紧牵巾,将新娘拉至身前,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逆子。”凌怀苏烦躁地心想,“我非得知道那个人是谁!”
镜楚的眉目被喜气染得鲜艳非常,他唇边卷着幸福的笑意,小心翼翼地执起对方的手,像是终于接住了他梦寐以求的珍宝。
他捏住红盖头的边缘,珍而重之地徐徐挑起——
凌怀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盖头快要掀开时,凌怀苏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好像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他抓耳挠腮想看看那人的长相,身子越倾越近,结果被梦境囫囵个地卷了进去。
画面崩溃前,凌怀苏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清癯的下颌。
梦境空间天旋地转,忽然,凌怀苏嗅到了一股久违的味道。古朴的熏香缭绕进鼻腔,其中还夹杂着一缕熟悉的兰花香。
再度睁开眼时,凌怀苏险些呛出一口老血。
他居然身临其境地成了梦的一员,好死不死,还恰好上了那新娘子的身!
镜楚一抬手,寝殿内的烛火摇晃两下,黯淡了,他转身向床榻走来。
凌怀苏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他附身附得半身不遂,能看能听不能动,像是个身不由己的傀儡。
他看见镜楚在他身前蹲下,握起他的脚踝,替他轻柔地脱去了鞋袜。
皮肤接触冰凉的空气,凌怀苏头皮一麻,而镜楚还未停下,顺势托起他的腿,从两膝之间缓缓栖身过来,把凌怀苏压进了纱帐深处。
凌怀苏: “……”
等等!这是要做什么!!
长发从镜楚肩头滑落,三千青丝难舍难分地纠缠在一起,两人的婚服衣袍铺散一床。
镜楚捉住凌怀苏的手,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鼻息可闻。
凌怀苏差点原地爆炸,一万个尴尬在他脑中呼啸而过,过电般的酥麻从尾椎骨爬到天灵盖,偏偏他又动弹不得半分。
理智上,他恨不能一脚踹开身上的人,揪住镜楚的耳朵大吼一句“你他娘的好好看清我是谁!”,再叽嘹暴跳地彻底教训这六根不净的野狐狸一顿。
但事实情况是,他着了魔似的没抽出神识,任由镜楚的十指扣进了他的指缝。
镜楚与他四目相对,浅金色的瞳孔不含一丝杂质,被烛火照得暧昧不明而情意绵绵,是凌怀苏眼前唯一的光源。
凌怀苏被那点亮光晃得一愣,回过神来暗骂两声,连忙默念清心诀。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揪着镜楚春-梦中的神秘人身份不放,努力定睛看向镜楚的眼珠,试图从倒影中看清“自己”的样貌。
可烛火太过幽微,还未等凌怀苏瞧出什么,镜楚在这时微一垂眼,睫帘阴影打落,遮挡得什么都不露。
镜楚的目光一路向下,停顿在了他鼻尖以下,喉头不由自主地一滑。
有那么一瞬间,凌怀苏觉得,他似乎是想要吻上来。
这念头才刚冒出,镜楚便果如其言地低下头,在凌怀苏惊惶失措的视线下,缓慢而不容拒绝地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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