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诺言与初次见面(3 / 3)
也不一定能摸到五条家的牌匾。 千年的古朴大宅坐落于市郊的湖旁,临近松树林,寂静得如同遗世之所,“五条”的字样悬挂在门廊,看起来倒是和东京的那个家一模一样。五条怜把头钻出车窗,打量着那飞扬的屋檐。她绝不是对这个家感到好奇,只是有点纳闷,总觉得这里好像同记忆中那过分陈旧的宅邸不太一样。 “去年翻修过了。”咔嗒一声,五条悟解开安全带,“估计还能再继续在这里站上一千年吧。” “哦……这样啊。” 原来不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呀。 五条怜把车钥匙旋到了熄火档,轰鸣的发动机声响消失无踪,依然启动的电源足以支撑音响运转,从车载空调中吹出的凉风也仍是惬意。她伏在方向盘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鸣笛键,按捺不住地哈欠声被拖了好长。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就在这里好好补充一下睡眠吧。 “别睡呀。”五条悟戳着她的脸,不由分说直接解散了她的安全带,“已经到终点站了。” “……啊,我也要去吗?” 她只把自己放在了“司机”这个角色上,不曾料想到还会成为参与者。 不情不愿的,她被五条悟拽下了面包车。 走在他的身后,她迈过了写有“五条”字样的门牌。 有些微妙。在家主的葬礼之后,她未曾于这般的情景之下来到五条家。 从这座幽深的宅邸中散发出的植物气味与东京她长大的宅子一模一样,同样都是疏离般陌生。这个家的所有人都会以厌恶的眼光睨着她,双唇蠕动说出的会是流言蜚语,不必侧耳倾听也能知道,一定是在说她是从死人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 她是如此想象的,但她的预料却未成真。 没有厌弃的视线,未曾见到翕动的嘴唇。他们看着她,仿佛她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而非是别的存在。 或许五条悟的承诺已经实现了。他带着她回到了这个家,所有人都将看着她。 如果能有选择的余地,她倒是更希望这个承诺永远不会实现。 ■■■ —1993年12月19日,东京都,五条宅— 最近才意识到的一桩古怪的事情是,下人们总谈论起不曾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知道吗,悟少爷昨日袚除了一重诅咒!” “不愧是六眼呢。能有幸见到六眼,真是此生的福气了。” “被神明宠爱之人,说的便是悟少爷吧。” 她袚除了诅咒吗?她被神明宠爱了吗? 她是足以被窥见的幸运吗? 五条怜不太听得懂他们所说的话语,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带着恍恍然幸福般的笑意说起这些,却在见到自己时收敛起所有的表情,僵硬得如同戴上了能面面具。 她也不知道为何偶尔只有在这座宅邸之外,可以称呼家主为“父亲”,回到家后却只能以“明光大人”或者“家主大人”呼唤他。 人们总说着六眼。六眼是什么,是她吗? 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好像是谜题。五条怜盯着盛放的鲜艳花卉,深红色的花瓣在视野中烙下绽开的残影,数秒后便会消失。 知晓答案是在冬日的午后,她在庭院里见到了同龄的男孩。与他对上视线的瞬间,她吓得叫出了声。 他们一模一样。 他的身旁环簇拥着奴仆,和那位她此刻只能称作家主的男人。洋溢在家主脸上的,是她不曾见过的笑意。 他呼唤着那个男孩的名字,他叫做悟——与她一样的satoru。 他看着她,如同望着镜中的倒影。而她的一切,就连藏在大脑之中的她的心绪,也一定会在这一刻被他望穿。 好想捂住大脑,不想被他看见。 不是他与她相似,而是自己和他相像。 倏地意识到事实的瞬间,五条怜好像听到了无数个声音在唤着她,但那并不是她的名字。 那才是真正的satoru,是伴着笑意在众人口中诉说着的六眼。她并未存活在任何人的话语中,她只是镜子中映出的活生生的倒影。 她看着真正的悟动了动唇,那是对她说出的话语。 “果然。” 他说。 “和我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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