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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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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与王娡再度敲定下了一桩婚约,她走之后,我废了些许功夫唤来了季须——那孩子与他的父亲一般喜爱游历山水,近些时日总流连在崤函一带的山川中。

比起上一次见面,季须身形似乎要挺拔了些许,十几岁的男孩就像是春日里的翠竹,纤细却有着旺盛的生机。我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吩咐他在我身边的席位坐下。

季须神情迷惑,但仍是乖巧的。我向他询问他旅途见闻,他耐心且温和的为我叙述讲解。我又转而问他在离家的时间里是否会思家,他迟疑了片刻,回答得倒是诚实:“不会。长门园中景致虽好,不及崤山秀丽。我乘舟楫顺瀍水南下,幕天席地,心中全无杂念,也没有想过家园。”说到这里他略为停顿,接着向我谢罪:“儿不孝,远游在外未能在母亲跟前侍奉,还望母亲恕罪。”

我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性子,也谈不上恼怒,只是借此将我真正想要说的话带了出来,“你心无杂念,是因为你阅历过浅,不思家园……呵,我想,是因为你还没成家的缘故。季须,男大当婚,你得有个妻子,之后方能体会到何为责任、何为牵挂,进而懂得许多道理。”

他端起米浆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朝我望了过来。我的长子有一双清亮微圆的眼瞳,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似是带着三分的迷茫与三分的无辜。

我避开了他的视线,直截了当的说出了我的要求:“我希望你能够早些娶妻,新妇已为你觅好。”

“那么……阿母选中的是谁呢?”季须问我,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欢喜,近乎于敷衍。

“皇后的小女儿,你的表亲女弟。”

在余光里,季须猛地抬起了头。

“阿母——”

“怎么了?”

“我……”我的长子季须,自幼在我面前寡言、乖巧、偶尔木讷的孩子,此刻盯着我的眼睛,几乎没有迟疑的说出了对我的回绝:“我不愿听从您的安排。”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未曾反抗过我的父母,也未曾见有人反抗过重如山岳的“孝道”,所以当我听见季须那一声清晰坚定的“不愿”时,我简直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他是疯了吗?”季须走后,我问侍奉左右的人,“又或者,是我疯了?”

无人敢应答。

入夜之时我得到消息,说是我的长子骑着一匹快马出走了。僮仆说他们试图拦他,可是季须扬鞭策马,轻快地就像是一阵风。

季须被找回,是在次日的清晨。当我因他的离家而恼怒到彻夜难寐之时,陈午披星戴月出门寻找他,据说他领着数十宾客一同,翻越了内史治下诸多山麓,终于凭着对季须的熟悉,找到了季须,将他带了回来。

季须没来见我,对于他自己的任性妄为,他不予我半句解释。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陈午,而他见我的第一句话是:“刘嫖,你非要陷自己的一双儿女于泥淖么?”

成婚数十年,他对我冷淡过也与我亲近过,但不管他心里是如何看我的,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唤我长公主,比起拿我当妻子,他更将我视作主君。

然而这一刻他的愤怒从声音中溢出,我不必抬头看他,也能猜到他怨恨的眼神。

“放肆!堂邑侯陈午,你安敢对我无礼?”

“刘嫖,季须告诉我,你打算为他聘皇后的女儿为妻。”他深深吸气。

“有何不妥?季须日后会承袭你的爵位,尚主理所当然。”

陈午保持了沉默,我这时才想起来,昔年他要娶我这位公主时,似乎也十分不乐意。

怒火从心底燃起,数十年来的积怨在这一刻爆发,我叱问他:“陈午,你是求访仙人求糊涂了!真以为陈家子当配天仙?”

陈午回答:“我不知这世上是否真有神仙,但却明白,那未央宫是如魔窟一般的所在。你要为季须娶公主也就罢了,我只怕你为季须所定下的婚事,是在为你自己的富贵荣华铺路,更怕你有了一个公主儿媳仍嫌不足,还想要将自己的女儿推到魔窟中去!”

“富贵荣华?我的富贵荣华?”我冷笑,“我刘嫖乃高皇帝之孙、文皇帝之女、当今天子手足,岂会缺了所谓的富贵荣华?要怪就怪你陈午庸懦无能,竟不能立下功勋阴蔽子孙。当我在为你陈氏后嗣的百年荣辱而劳心之时,你在做什么?你在游山玩水、寻访方士,挥霍着我给你的钱帛,却要摆出不慕富贵的嘴脸,真是可笑。至于你的子孙后裔、你陈氏一族百年之后的荣辱,你从未在意。”

他垂眸似是叹息:“长公主,我陈氏的先祖婴曾在秦末乱世之中萌生过一展宏图的抱负,试图参与到群雄逐鹿的浪潮,后来幸而先祖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是帝王之才,投靠了高皇帝,方有我陈家如今一千八百户的堂邑之禄。富贵固然是好,可我的儿女有没有守得住富贵的本事我是清楚的,你为他们选择了一条看似光辉无限的道路,我却只怕他们会沿着这条路跌入深渊。”

“那就任由你我的儿孙逐代落魄,最终与庶人无异?”我向他力争:“陈午,你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常年游历在四方山河的你,难道就没有看见如今这天下富庶者安逸无忧、贫者生无立锥之地、死无下葬之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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