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衙门了(4 / 4)
都跑回去了。
说完,抖开一副丹青,几人伸头看了几眼,上头的人果然跟死掉的男人长得有八分相似。
里正!
死的男人是个里正!
程父母两眼一黑,心都不跳了,他盼着沙弥认错了人,又忍不住想要是真的怎么办?
普通的尸体担多少罪也就担了,有名有姓的人不行啊,多少读书人不惜为身后名触柱而亡。
幸好这老小子有遗书,已经把罪名坐实了八成。
可从圆觉大师的事迹看,这事没那么容易。
平安县多山水,全县百姓都靠种橘和织布吃饭,平日安居乐业,轻易不出事,一出事便地动天摇。每逢灾年厄月,圆觉大师便大开寺门,带着寺里和尚把自己种的口粮拿出来四处赈灾,粥做得比衙门里还稠些,许多穷苦百姓都受过他恩惠,不乏有后来飞黄腾达的,最后都成了他的入幕之宾,有他们宣传,圆觉大师在整个剑淮路都善名广扬,香火旺盛。
推己及人,善名广扬的圆觉大师肯定不希望好友带着这么下流的风评去世。
两个沙弥也很熟悉衙门办案的流程,毕竟寺庙吃的也是人心饭,防止衙门先下手为强,人走之前还特意说过几日师兄会再来拜访。
程父母那脸色难看得跟死了爹似的,还得笑着说谢谢。
“圆觉大师不想让衙门派人宣扬兆里正做的好事?”崔疏葎有些诧异,真是这样他还算什么好和尚,花和尚还差不多。
再说衙门商量了半宿不就是想快刀斩乱麻大肆用“花边新闻”做筏子以瓜挡瓜好让“连环凶手”胎死腹中么?
流言快如风,秘而不发兆里正做的丑事,受害的可就是程父母自己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崔思道叹气:“程父母说他在县里地皮还没踩热,百姓拜庙子倒比拜他这个父母官多,他不想同圆觉大师打擂台,不知得谁提点就想起咱们家在同施家说亲。”
崔疏葎恍然:“施家人跟圆觉大师也有旧?”
崔思道点头:“圆觉大师的徒弟便是施大公子,程父母多半是想着有你做缓冲,不看僧面看佛面,和尚们总不会太蛮横。”
可她同施家不仅没有交情,今日还放了施大公子鸽子,程父母这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
崔思道也是这么想的,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程家对付不了地头蛇,对付崔家还是易如反掌,程父母硬要崔疏葎顶上,那还是不要以卵击石得好。
如此这般,崔疏葎大病初愈便不得不去衙门干活了。
婚姻就是这么麻烦,即使两个人素未谋面,在知情人眼里苦难已经是他们需要共同承担的事。
这圆觉大师听起来大善似奸,不知是否以善为筹,故意接济才子培养人脉。可程怀安瞧着也非善类,不然也不能立马就把十几岁的未婚女子推到自己前边顶着。
铁饭碗也不是这么容易吃的,回屋后崔疏葎抱着被子怅然地看着百花帐想。
四月二十七日,天刚蒙蒙亮,崔疏葎就被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她头一回没有带上丫头春橘自己出门了,与她同行的只有亲爹崔思道。
崔思道一路上都在叮嘱女儿如何为吏,“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迟到早退。否则县父母会依天数和情节轻重对人处以笞刑或徒刑。”
崔疏葎好像被雷劈了,看着亲爹发问:“之前家里鼓励我考吏时可没说过这话!”
崔思道笑:“傻孩子,我要是说了,等到我六十大寿你也未必有出息。”
这时赶鸭子上架不说不行了,不说以后会出乱子,不然他还能哄着再让她们姐妹奋斗三十年。
总而言之,小吏真不是好当的。
他们被民间被尊称一声“老爷”,世道也不乏有“石壕吏”那样鱼肉百姓的酷吏,但在官场,吏的身份格外低贱。
每月钱粮不多,还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换算成现代时间,即每日六点就得去衙门点卯,这还是春冬二季的特别优待,等到夏秋二季天气暖和,五点半就得到衙门点卯签到。
县父母县丞这些有品级的官签完字就可以回家睡回笼觉,一直睡到辰时(七点-九点)再回来处理公文,至于她这样没名没姓的小吏,就得在衙门干瞪眼等到老爷们有事交代为止。
换句话说,做媳妇有晨昏定省,做走卒贩夫有早晚市,要想过上朝九晚五的生活,至少也得是个九品芝麻官。
九品芝麻官崔思道没过过这种苦日子,他花干净家底折腾来一身官皮又不是为了做条老黄牛。
至于儿女,他义正言辞:“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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