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织羊]误付洪乔(1 / 2)
世俗意义上,非常糟糕的行为。小偷,偷窥狂,总之什么都是偷来的,但自己也是被偷来的吧,所以作为受害者,施害于他人,是否能够被宽恕呢?自欺欺人罢了。
可是仍然伸出手了。
那些灰扑扑的蝴蝶,是寄以主人殷切盼望而出生吗?却无人欣赏内里。明明一直等不到回信,为什么放任这些蝴蝶无望地客死他乡?其实并不关心她们的死活吧。
看起来是随处可得的明信片,不像什么精挑细选的纪念品。那么真正用心的部分反而不是蝴蝶翅膀,是内脏——时而笔锋凌厉,字下方有淡淡的铅笔划线印迹,不见几处删改;时而笔画歪七扭八,匆匆写就,墨水大抵在未干时剐蹭,像定格的蝴蝶鳞片。
新的蝴蝶将要死在这方小小的邮箱。还是说,早已在出生的时刻宣告死亡?自己算是在侮辱尸体么。
“啊,冰织家的孩子。”有岛淳子险些没刹住,车头拐向另一侧,堪堪停下,“等人呢?”
有可能。然而他没有这么回答。“淳子阿姨好。”
他亲眼得见一片鲜艳的蝴蝶被抛尸其中。
“秋野家的不是搬走很久了吗?”
有岛淳子摘下帽子扇风,鼻尖通红:“他们让我按地址扔在这儿就好,又不来取,真是……自家姑娘的信也不要。走了!天冷,你别吹感冒了。”她左摇右晃,像一条灵活的鲤鱼,很快消失在没有涟漪的银白街道。
夏日海滩与漫天雪絮不搭。冰织羊总疑心带她回家会变成夹在积灰精装书的扁平书签,因此光明正大地站在邮箱边阅读内脏。大海图案上还有她加笔的冲浪火柴人。
亲爱的秋野女士:
你好!我现在也很好!
通常是这样开头的。
偶尔似乎赶时间,会写:
亲秋:
好!×2
家里有一个弟弟,关系一般,不会特别关心。妈妈平时还算温柔,很记挂孩子,在学习方面十分严厉。不知爸爸是否存活,目测关系差得出奇。
服务员是基本操作,还去农场养牛养羊,熟练掌握剪羊毛和接生技术,兼职过外卖员,以骑车摔断腿为标志画下句号。
当他看到这封信,大概康复了有一百年了。
冰织羊将读过的信收进背包内层,由于手指冻僵,放的时候有些不听使唤,纸张割破指背皮肤,见血后才后知后觉地痛起来。
他想,如果写日记的话,要这样记录今天:我毫无防备地喜欢上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犹如一只仰面跌入尖刺陷阱的鹿,假若没有人来看,便会无声无息地死于角落。
可惜他不写日记,只是悄悄把那群蝴蝶埋葬在衣柜深处。冰织羊知道,蝴蝶的主人并非蝴蝶,能够逃到更远更高的地方,而他将长久注视着蝴蝶的坟墓,就像凝望世界地图的囚犯。
亲爱的秋野女士:
你好!我现在也很好!
不过可能没有特别好,因为在牙痛。布洛芬迷路了,我真想钻进去揪住它的耳朵,提溜到发炎的智齿跟前,大喊你看清楚是哪里痛!
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到牙齿对于人类的重要性。不能大快朵颐,是一款文火慢炖的刑罚。
智齿成熟年龄可以用于估算寿命,妈妈二十七岁才出现智齿发炎吧?说不定妈妈会比我活得更久。
……
字迹到后面,像课上犯困写出来的笔记。希望秋野小姐即使牙痛也能安然入梦。辗转反侧的冰织羊将带有卡通兔子图案的蝴蝶反扣于枕下,阖眼强迫自己陷进睡眠,却在一分钟后睁开眼睛,慢慢地耳尖发烫。
又不是情书,有什么好害羞的……!
在方方正正的漆黑中,幸福的情感不宜久留。他逐渐蜷成一团,怀里不存在任何需要保护的东西。运动后疲惫的肉|体终于战胜胡思乱想。
他在闹铃预备恐吓的前一秒惊醒,随即拍掉促使人心脏病发的声音。他向来自觉,所以母亲一般不会帮他整理床铺。放心不下。走到门口,折回来,连同信封一起嵌进课本夹缝。
梅雨季,连带书本也染上潮闷气息。从校门口到室内这段路难免沾湿裤脚。冰织羊想起蝴蝶的主人说,她用两只塑料袋替代被外星人偷走研究的雨靴,可雨实在太大了,她越走越沉,盯着反方向奔腾的临时河流,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谁在倒退。
“冰织同学,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教国文的宫生老师稍侧着伞望向他,“忘带课本了?”
“宫生老师好。”他用惯常的问好糊弄过关。
几个低年级的学生疯跑经过,溅起清脆的水花,老师立马扭头招呼他们别乱跑,他藉此溜走。但上课总归躲不开。“冰织同学,你来读吧。”
恰巧是夹信的一页。蝴蝶安静地诉说她生于何方。
那行地址,她今年用了三十一次。
秋野小姐:
您好。我知道您对这封陌生来信多有顾虑,但还烦请您暂时相信我并没有恶意。
我是无意间单方面认识您的……
不仅是小偷,还成了骗子。他趁着头脑不清醒匆匆投递,食指与拇指分开的刹那想要抓住这冒失鬼。万一,她猜出我偷看她寄给母亲的信件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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