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嘉月瞪大眸子捻起笺纸的一角，以为自己仍置于美梦中，甚至还狠狠掐了下人中。

嘶，疼，不是梦，这不是梦。

她珍重将它收进怀中，随即打开妆奁挑拣起当下京城时兴的发饰，对着葵形铜镜有模有样学起编发。

云裳前来服侍时，正望见自家主子端坐镜台前双手捧脸傻乐呵，不由征愣了下，知她沉浸在昨晚美梦与女儿家的羞涩中难以自拔，便默然放下早茶退出闺房。

主子的脑回路清奇，行事向来出其不意，尚不能与常人相提并论，岂是她这等俗人能勘破的？

她真切感受到了嘉月开心，故而虽不解缘由，但不会打扰她。

云裳表面是嘉月的贴身侍女，实则她精心培养多年的暗卫，即便如此，受过专业训练的她在回身离开后还是忍不住微微蹙眉。

“天呐，小姐这是怎么了？”半个同行春岚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妩媚多姿的女子帕掩朱唇，含笑道，“依我做清倌儿的经历推断，小姐她啊，怕是少女怀春了。”

“啊，今儿一大早我去外院寻小姐的宫铃，你们猜我瞧见了什么—”

“东宫侍卫长给咱小姐送信来了！”

对面丫头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等等，你说的是御林军冷戾活阎王宁统领？小姐这般温良的姑娘怎么能和他交往？”

众人交头接耳一阵，有个机灵的小丫头后知后觉，将话题引向截然不同的思路，“真的假的？你们说冷血宁大人会来府上，该不会是—”

“太子殿下的授意吧？”

语落，有人瞪眼作噤声手势，“嘘，绿萝你是想死么？”

“得了吧，别看大小姐总是不正经‘啊呀这个小郎君好生俊俏，诶那个身材也不错…’，其实掩盖无情之辞也，她眼光最高，这世间男儿谁也入不了她的眼，上不了她的心。”

提出这道匪夷所思的见解的人是花容，云裳的孪生妹妹。

姐妹俩陪伴嘉月的岁月可以追溯到晋元帝即位后塞北爆燃的第一场硝烟，一时间烽火连天，流民四散溃逃，有人杀妻易子而食，就在姐妹二人拼命垂死挣扎的绝望关头，一柄铮亮弯刀横跨在她们与匪寇中间。

“不想死就跟我走，大将军的兵马随后就到，我送你们回家。”

“没有父母亲人了？那好，我教你们报仇。”

那年隆冬，嘉月不过八岁，开口就是甜美得令人心醉的娃娃音，挺直站立比云裳还要低两寸。

主仆朝夕相伴，只有云裳知道，主子虽然外表清纯可爱，柔弱人畜无害，看似天真，单纯如白纸，但可挽弓搭箭百步穿杨，对仇敌绝不心慈手软。

不想花容的一番慷慨真言却无人回应，她正疑惑间抬头对上姐姐阴冷的目光，霎时心虚到两腿发软，额间沁出冷汗。

“姐姐…/云裳姐姐！”

丫头们面面相觑，眼下装傻没法装，逃又逃不过，只能低头认错。

“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妄议大小姐了，你罚我打我我都认，只求你千万别告诉小姐…”

云裳清楚这个妹妹如何惹是生非，倘若疏忽管教，迟早要出大乱子。

她对她的下跪淡漠置之，待几息的功夫才悠悠回房提笔写下一行字。

“小姐的园子空了，诸位既然有此闲情逸致，不如为她栽些茉莉。”

“小姐不喜体罚仆役，再有下次，我来掌嘴。”

她恨铁不成钢地伸指点住花容，“你，三日不准用晚膳。”

晚间云裳收拾小姐新换的衣裙，脑中挥散不去诸人议论，希望流言就此消止，却又担心猜测是真。

因着愣神，一张灵秀的鹅蛋脸凑近前左歪右晃吸引她的注意力，软声道，“姐姐，我的小马还需些精饲料和黍米，那个…我现在囊中羞涩，姐姐可不可以借些银两与我？”

其实羞涩的不仅是口袋，嘉月小朋友也羞得准备挖个地洞钻进去。

堂堂唐大小姐，居然沦落到此境遇，向侍女借钱？

传出去，唐家脸面还要不要了？

哦不对，她脸面早就在太子殿下那里丢光了。

无所谓啦，哼哼，谁让她天下无敌？

嘉月以为云裳跟自己这么多年，平日有烧鸡也能分条腿，合该攒些积蓄。

可当她摸着沉甸甸的荷包里全是铜板登时两眼一黑。

既没有父母要赡养，那这侍女的钱都花哪儿去了？

嘉月叹气，“去把阿娘留给我的金叶子挂饰当了。”

“不要替我紧张，和当铺老板说清楚，两旬之内我必来赎回，还能多加一倍利息。”

御赐之物绝不能变卖，她全部家当最值钱的除却紫烟和田玉佩，当数那枚镶嵌东海明珠的腰饰—纯金小枫叶。

患难真情何在？上次买马她还欠了宋霜那个守财奴五十两白银呢！

无论如何，照顾汗血马的差事马虎不得，至于怎么在短时间内筹钱可急坏了她的小脑瓜。

对了，太子殿下身为帝国储君，应该超有钱吧？

没准明晚还能从那棵摇钱树上捞一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不偷不抢不诈骗，她怎么赚钱都是劳动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