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节 老营（1 / 3）

苏仁跟着林中百姓在密林中迁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翻过山岭，涉过冰河，直到开春才回来。一连两年，苏仁都没有在兴安岭过冬。但他一回来，儿子们就先后来访，如今可汗接替了皇后主持国家政务，他遇到大事小事，都给苏仁写信，让负责相关领域的儿子把信带来，听他的意见。苏仁一再推辞，可是可汗得不到他的意见心里就不安，儿子们也很想知道父亲的想法。有一天，巴雅尔图带来明朝使团要来访的消息，他现在协助他父亲负责汗国的外交事务，苏仁看了使团的名单，想了想说：“我回去一趟！”

小花怀孕七个月了，身体不太舒服，苏仁攥着她的手说要离开一段，小花低着头，娇滴滴地说：“那你可不许不回来！”苏仁把她搂在怀里：“好了，宝贝！我怎么舍得离开你？”这还是认识以后头一次要跟她长时间分开，认识十一年了，结婚十年，苏仁七十岁了，小花却好像还是个孩子。

苏仁让巴雅尔图先回去，跟大家说好，他只想悄悄地回家，跟家人见个面，私下问候一下可汗和皇后，不要夹道欢迎，不要任何典礼，不要动静太大。快到家的时候，苏仁很担心自己的孩子和可汗都不听话，但是还有四十里、三十里、二十里、十里，真的没有人迎接他，远远的看到自己的大营静悄悄地，苏仁又觉得疑惑。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看见孩子们的马差不多都在，没有卸鞍子，每个孩子的马和鞍子都多少有点不同。巴雅尔图留给他的随从，想进去通报，苏仁拦住了。他进了营门，下了马，把马交给随从，才有匆匆路过的奴婢赶紧给他行礼，看着他有点惊讶，但似乎也不意外。“都在呢！您快去吧！”奴婢对他说。

“在哪？”苏仁问。

“西边第一个！”奴婢说完就走了。

西边第一个宫帐是萨穆尔夫人的，苏仁快步走过去。进了门，萨穆尔夫人容装整齐躺在床上，但是身上头上值钱的首饰都摘下来了。苏仁分开人群，冲到夫人面前。夫人面容苍老，发白面皱，微闭双眼，神清惆怅。娅伦夫人在旁边擦眼泪：“你可算回来了，挺着一口气等着你，熬了三天，还是没熬住。”

苏仁抚摸着老妻的面颊，身体已经冷了，苏仁好像从一个梦中回到现实一样——春寒料峭的草原，朔风卷着沙尘，到处是羔羊的叫声，几位六十岁上下老妻肃立在他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儿孙……半个月前，他还骑着鹿穿行在森林里，娇妻幼子围着他嬉闹。

苏仁还没来得及反应，外面传话来说，可汗和皇后来吊唁了。苏仁按照习俗和娅伦夫人在萨穆尔夫人两边坐下。可汗和皇后带着六儿一女进来了。见了苏仁稍稍紧张了一下，但是也镇定下来，过来看看萨穆尔夫人的遗容，做最后的致意。然后相互礼貌地问候，礼貌地相互安慰。

按照古老的传统，萨穆尔夫人被羊毛毡包起，放在牛车上，去往她出生的方向。苏仁的家族很少采用土葬或者火葬的方式，即使现在很多贵族已经采用了不厚葬的土葬方式，苏仁也没有用。因为他的天下是他一手打出来的，虽然有个贵族的出身，但他早期太多的亲人都不是土葬的，所以后期，位高权重以后，亲人们还是延续以前的传统。跟着车走了很远的一段路，翻过了好几个山梁，萨穆尔夫人的遗体终于掉在地上。大家向萨穆尔夫人最后行了一次礼，一起回去了。

苏仁也没有想到，回家就遇到这件事，心情又沉重了。想想娅伦夫人这些年真是不容易，就陪伴在她身旁，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们说话的时候，好像他们一直就在一起，自然又默契，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也没有离愁怨恨的发泄，老夫老妻的感觉虽然平淡，但也有一种特别的舒适。

休息了几天，苏仁才去见可汗。问候之后，跟可汗聊了些军政，然后苏仁说明自己的来意。他是看到明朝使臣的名单中有个叫韩书鸿的，他在想，这是不是他留在汉地的那个儿子韩书鸿？所以他想见一下使团，并不像干涉和明朝之间的外交事务，只是想看看是不是他儿子，如果是的话，这孩子也五十岁了。可汗也常听人说叔王年轻的时候特别风流，但是在汉地还有个儿子，还知道名姓，他还真头一次听说。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多问。苏仁也觉得很难解释，干脆不说了。

苏仁这次回来，没有单独见皇后，当着可汗，让皇后带着孩子们跟他见了一面，跟每个孩子都说上几句话，问问他们怎么样，孩子们说完自己的情况，几个大的互相看看欲言又止。苏仁把每个孩子都拍了一下。他发现上次传令的两个少年少了一个，询问之下，那孩子出去办事，被暗算了。苏仁心疼地摇摇头。

又过了半个月，明朝的使团才到，主要谈一些边境纠纷，主要是人口逃亡的问题，两边都有互相逃的。逃亡人口多半都在本国犯了罪，有的逃过去以后对方也有些危害，也有的逃过去，就依托他国，时常越过边境抢掠母国，最近草原安定了这个问题需要解决一下。苏仁坐在一边听着，也没怎么插嘴，只是到最后问了一下开关通商的事，双方都不热情。

使团里有个小官是个武官，职位只是个校尉，在这样的使团里就是个打杂的，叫韩书鸿。他岁数看着五十上下，长得五大三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