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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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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芳一抚云鬓,缓缓摸过头上的珠钗绒花,顺手又理了理脑后掉下的几绺碎发。陈三似的视线跟着她的手一起走,准确地捕捉到了夹杂在其中的几根白发。王玉芳一偏头,显然也看到了。她又一偏头,示意身侧的丫鬟过来拿小剪子给她剪掉。

陈三似拦住丫鬟,亲自走到她背后去剪那几根白发。她手很轻,也很快,王玉芳连碰触都没感觉到,就看到陈三似已经沉默地坐回了原位。

她垂着肩,只愣愣地双手捧着那几根白发,并不说话,也不像刚来时那样笑嘻嘻的了。

王玉芳看她这副神情,便直言道:“妈老了。”

陈三似还是不说话,维持着原先的动作。

王玉芳看她这个样子,再看她手里那几根白发,心里竟真的平白生出几分凄然来,话也动情了几分。

满院子唱念作打声里,王玉芳缓缓道:“妈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今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感觉有几分力不从心,干点什么就累,特别是肩膀啊,一到晚上就酸疼。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候做下病了,到老了竟然这样难挨。天天晚上拿暖炉烫我这膝盖也不管用,就感觉小虫子咬一样,一宿一宿睡不着,那才难受呢。”

陈三似终于抬起头,但并不看她,也不接话,而是偏过头专注地看台上。

王玉芳看着她紧绷的侧脸,感慨道:“一晃儿,你都这么大了。今年得二十五了吧?”

陈三似快速地吐出一句“二十四”,王玉芳笑着道:“是,妈都老糊涂了,过了年才二十五。”

陈三似终于看向她了,但又很快低下了头。王玉芳在这一晃而过里竟然看到她儿子眼睛竟然有点红了,她心里满意了几分,那一点对自己韶华已逝的悲伤也消散了一些,也就坐的近了点。

她听到陈三似闷声说:“妈,您别这么说,”似乎是哽了一下,“我难受。”

她又重复一遍,“妈,我心里难受。”

“好孩子,妈知道你心肠软,妈也不想快过年的说这些话,”王玉芳脸上带了点内疚,“只是妈想你,妈已经没几年可活了,但是妈还想看着你娶妻生子呢。妈没有儿子,你就是我的儿子,哪怕不是亲生的……”

陈三似打断她,万分肯定道:“您就是我亲妈!”

“好好好,”王玉芳连声说,“妈知道你的孝心,我还想着,等我死了之后,”她四处指指,“这些就都是你的。”

陈三似原本只是本能且未加思考地说一些干妈喜欢听的话,现在听到这回答,她心里反而沉重了一些,更加绷紧了精神,小心应对。

这类话干妈常跟她说,她几乎都已经司空见惯了。这一套是干妈对她的惯用招数,先是诉诉苦,再是讲讲情,最后再给几句保障。从十几岁开始,这些车轱辘话就翻来覆去讲,但今天不一样,这是第一次,干妈提到“死”字。

“死”是件不吉利的事情,特别对于干妈这种年过半百的人来说,比常人更忌讳“死”字。干妈这几年已经能不参加白事就不参加白事了,除非必须到场,才会略坐坐,但很快就找理由走了。平日里更不会把“死”字挂在嘴边,可见随着岁数越来越大,干妈已经不是表面上的从容淡定了。

可以说她很怕,怕老,更怕老了没人养。

陈三似心里有了想法,便随意地一瞟她指的那些珍奇东西,哪怕心里很想把眼珠子黏在上头,但她还是说:“这些都不重要,妈您最重要。哪怕给我金山银山我都不稀罕,这些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她怀念道:“不知道您记不记得您刚认我当儿子的时候,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干瘦干瘦的,一点吃的也没有,也是这样的冬天,比现在要冷的多,我却连个住处都没有,只能在别人家柴火堆里缩着,马上就要饿死了。我还记得呢,”陈三似仿佛陷入到回忆当中,脸上带了一种死里逃生的后怕,“饿的感觉,当时我一点力气都没有,动都动不了,只能啃人家柴火上的树皮,就近舔点地上的雪喝。”

干妈你既然这么喜欢诉苦,那儿子也卖卖惨好了。

“那种日子我再也不想回去了。”陈三似道,“我那时候想,不如死了算了。人家说冻死的也比饿死的好,冻死的舒服,我就爬到雪堆里,”她感激地笑了一下,“谁知道您把我捡起来了,还说跟狗崽子一样。”说到这里她窘迫地搓了搓手,似乎感觉小时候的自己有些不堪入目。

王玉芳脸上也带了点回忆和茫然之色,陈三似猜测可能年头太久了或是她捡的孩子太多了,以至于不太记得了。不过不重要,记不记得她现在也把那段记忆稍微润色了一下又重新帮她回忆了起来,无论当时真实情况如何,现在她口中说的这些,也已经完美的填补了记忆里的空白。

她瞧着干妈脸上的动容,又添了把火,“这么多年我没好意思跟您说,当天晚上躺在床上我就哭了。”

“哭了?”王玉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都不知道。”

陈三似摆摆手,“我都那么大孩子了,怪丢人的。”

王玉芳拿帕子捂住嘴笑了两声,最后实在憋不住了畅快地大笑。她笑容满面地招呼身侧的小丫鬟,“来来来,你们看看我这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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