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3)
冬至刚过,榆阳县就被一场急匆匆的大雪盖了个严严实实。这场大雪没喘气儿似地下了一天一夜,一天一夜过后又骤然停住,只留了一地到腰深的积雪。天又暖了,在屋里都能听到檐下接连不断的滴水声。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雪潇洒的很,但可苦了陈三似了。
也不能等着院子里化一地的水,更别提那还有垒起来的苞米堆了,这可都是钱。雪大的时候拿布盖着,现在天暖了不掀□□米都得发毛。
陈三似在院子里踱来踱去,想上手,结果还是被冷风一激就跑回了屋。
陈三似没怎么干过清雪的活,平常在家她连家务都很少干。
家里这些都是吴六张罗,从小到大她就没伸过手,无论是买菜、做饭,还是刷锅、扫地,只要赚不到钱,哪怕是自己家的,也一点不干。要是能赚到个一子儿半子儿的,她能把菜择得没有一点烂处,把地扫得趴着吹口气也瞧不见一粒灰。
反正吴六这小子勤快,还知道感恩,就给他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自打六岁还是七岁那年,具体的吴六本人也忘了,反正来她家第二天就自觉地把活揽下来了,一直做到现在,倒也不枉费她家给吴六的避雨之恩。
陈三似虽然懒怠,但有时候看吴六忙前忙后,汗滴在地上摔八瓣儿时也会不忍,有时给予些口头上的帮助和安慰。
总的来说还是十分的善解人意。
现在正是收粮的时候,县里正缺壮丁,吴六就抢了个位置去做工,说要贴补家用,上王家还是张家还是谁家来着,陈三似有些忘了,反正也终归是县里的豪右。
但这家出手大方,给的还多,这是陈三似感到意外的地方。
吴六天不亮就去扛袋子,日落放工,供两餐,路远的还能住工棚,但吴六没住。干一天结一天工钱,一天下来能有三四文钱,也挺多,更何况人家还供饭,哪怕累,也是个好活了。
吴六这小子还想着让她一起去,她死也不去。
虽说按她的身体,她也是个壮丁,但这种纯苦力的活她不乐意干,干一段时间下来,肩膀都能错位。再说,她也不需要干。
最开始几天吴六天天擦黑回来,后来陈三似实在是烦他的脚步声,每次刚迷迷糊糊就被吵醒了。于是她就好声好气地,又是不舍又是叹惋又是期冀地,三两句话让吴六自己给自己赶走了——
什么“六子你可千万别觉得是我瞧不上你的钱,纯粹是你太晚回来太危险了”;什么“要不咱就干脆别干了,你在家好好呆着,我出去找找活干”;什么“在那儿住?在那儿住可不行啊,这多冷啊工棚可不跟家里一样啊”;什么“六子你说你,这让我心里多不好受啊”。
眼睛再一眨,掉下几滴真情实感的眼泪,这时候的泪珠倒是真的了。
毕竟是自家哥哥,她的良心还是有些不安的,于是她特意早起送了他一回,回到炕上之后盖着大被,唉声叹气地睡了。
吴六这一趟差不多得一个月,她嫌着屋里冷,就去偷建的私库里小心翼翼捧回来点龙眼碳混着黑炭烧,这还是别人送礼送的,她得省着点使。
屋里终于不那么呛人了,这碳烧的还久,一天下来都暖融融的。
一想到吴六,陈三似那颗柔软的心又愧疚上了。
她那劳碌命的好六子,时机真是不凑巧,要不然也能感受感受这好碳了不是?陈三似扒拉着炭火,不无遗憾地想。
一转眼要到大寒了,期间又下了几场匆匆来去的大雪。
陈三似纠结来纠结去再不想干还是得收拾,索性及时,苞米完好无损,给她累得浑身疼。这时候她又有点怨吴六出去干那破活了,家里乱七八糟的,他倒拍拍屁股走了。
家里年货都没有买,虽说她的私库里有一些好东西,但这都是得送礼的。小年一趟、腊八一趟,怎么着也得在年前把礼送完,来来回回腿都要断了。
干妈那里得多送点,之前去看她,听她话里话外竟是有了年纪大卸任的心思,这是个好机会。
年年送礼,送这个送那个,总算是有个机会了。她得往上走走,为以后打算打算。现在要是没钱,老了可难过。
王家大管家这位置可是县里县外多少人都在盯着,按道理来说这位置都是宅子主人家自己提拔或是管家安排其他仆人接替,轮不上外人,但谁知竟忽然有了这样的机会呢。
虽说干妈还很硬朗,但她没有孩子,她也不肯轻易放权给王家其他人,只能自己认干儿子干女儿,想着老了之后也有个一儿半女给自己养老,百年之后也能给王家培养个能接替的手下,算是全了王家对她的再造之恩。
不过干妈这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说着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但谁知道呢。她不知道干妈给多少人打了包票,但应该不会少。
她自己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库里那点到最后也不剩什么了。
好东西就是留不住。
得亏她现在还有点钱,要是没钱,门路都没了。
有的时候陈三似就想:整个榆阳县这么多有钱人,不说百年乡绅富豪的了,这都是凤什么……什么角,那几家她也比不起,就说近几年因着连续三任新皇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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