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建统二十一年,将将入秋。
屋外呼啸的冷风,用力地打在老旧的窗格上,秋风透过格间裂缝钻进屋子,吹起女子染血的裙角。
兰时跪倒在脏污的泥地上,原本白净的裙摆上沾满了厚厚的黄土和殷红的血液。
她顾不上别的,任由自己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倚在床边,“爹爹,别离开小时。”
若是此刻有旁人见了,定会因眼前景象所惊。凌乱的木床上躺着一个面无血色的男人,只见他脸色发青,唇角染血,俨然一副时日无多的样子。
而跪靠在旁边的女子,却是一副不能视物的模样,憔悴的脸色并不能掩盖她清丽的面容,涟涟泪痕挂在白色布绫下方,让人看了不免心生怜悯。
手心不断下坠的重量正反复提醒着兰时一个事实:兰文竹怕是要走了。
“爹爹……”
裙摆的血迹还隐隐带着温凉,兰时害怕地哭着,努力攥紧枯老干瘪的手,十指用力交叉,朝掌心哈气,试图传递热度。
老天爷,让她再多挽留一会儿,就一会儿。
“小时啊…爹要走了,别怕,以后可要好好和长赢过日子。”
兰文竹的十指已经不能再弯曲,他无比的迷恋这世间仅剩的小温暖,兰文竹半睁着眼睛,像是用尽最后的力量,将眼前的小人儿装进他早已浑浊不已的眼睛。
这可是静姝拼尽全力为自己留下的小娃娃啊…可惜他却要先走一步,只留她一人独在这仿若会吃人的世间。
“爹爹,你等等我,小时很快便会去找你的!”
眼前的布绫已被打湿,原本就模糊不清的视野变得更加难以分辨,兰时赌气一般用力扯下布绫,接着用手背擦拭泪水。
她心头带着气,手下力气也没收,三两下就把脸擦红了,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也因为泪水的滋润更显水灵。
突然,房门被打开,紧接着冲进来了个半大不小的稚气孩童,悲痛哭嚎着:“老爷!小姐!你们要是都走了,那白术也不要活了。”
孩童头顶的双丫髻有些零散,看起来约莫比兰时小一两岁,原本最为宝贵的泛黄色青衣短打,也随着她无助无赖般滚坐在地的动作,染上土尘。
“胡…胡闹!”
激动的兰文竹嘴角又开始渗血,他来不及吞咽,模糊的视线从旁回归到身边人的脸上,他心疼地看着眼前瘦弱无助的女儿,忍痛放下最后狠话。
“我们小时可是世间最为有福之人,我们说好的,要将《兰氏食方》传下去,让天底下更多的人吃、吃饱饭,吃好饭。”
“告…告诉爹爹,你可还记得?”
眼泪像是失了闸一样夺眶而出,令本就模糊不已的世界更加混沌。
“阿娘走了,爹爹也要离小时而去,小时还算什么有福之人!”
天光渐退,乌云挪开身影,将身后最后一丝日光释放出来,晚光穿过窗檐,投射到兰文竹的身上,如同回光返照。他艰难地挪动脖颈,努力将女儿的脸看清。
时间不多了,他没办法再去纠正女儿的想法,只好挣扎地在兰时的手中翘起大拇指,“可还记得?”
从小到大惯有动作,代表承诺。
除天生视觉缺陷外,兰时的触觉、听觉、嗅觉、味觉无一不灵敏,她抽噎着感受着爹爹的动作,知道这将会是最后一次,她双手用力握住兰文竹的大拇指,就连一旁看着的白术也呜咽着,不由自主抱住她的腰。
她和小姐会永远在一起的,从五年前被小姐在上阳县后山的山路上捡到时开始,从她踏入兰家开始。
“孩儿知道。”
话音刚落,床上的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满意的承诺,双目闭合,面带微笑,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终于舍弃这副疲累的身子,可以去找静姝了。
兰时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像是察觉不到地上的寒气,她的眼睛红肿如拳,像一头小牛一样,固执地等待父亲的回话,可掌心的重量却犹如千斤,重重地压在她的心上,不能喘息。
她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等,再怎么哭,兰文竹都不会再有回应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兰丫头,兰丫头!快开门!”
白术反射般地朝声源处望去,却被猝不及防的日光闪到了眼睛,她艰难地撑起手,从地上爬了起来,边走还边拍了拍手心的泥土,一步三回头,“小姐?”
见兰时还愣坐在地,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没有听到那般,没有办法,白术只好自己开门去。
“呜,呜呜…嗝,来了。”
她打开门,只见一个年约四十的丰满妇人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一桶衣服,看样子是刚从河边浣衣回来。
“杜大娘,我家老爷没了…”白术只是个不满13岁的孩子,屋内的兰时也才比她大2岁,半年前才方及笄。
杜红花是兰家的邻居,就住在右前方隔对门的土房子里,为人淳良,生性朴素,平日里跟她们不少走动,也是知道兰文竹身体情况的。
只可是她没想到,兰文竹走的这么急!
前几天来帮兰时打点事项的时候,杜红花瞥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看起来还好端端的,真是世事无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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