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初霁(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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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他在维护这个众矢之的的郑娘子。
高滢的威仪,来自于她身处高位的傲慢。而他的威仪,仿佛就是与生俱来。尽管他人不知他是何身份,只是听到他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屏气敛声。
听见“顾影先生”四字时,郑江离也不偏不倚的捕捉到高肃的审视,心中一顿,只觉得他那双眼眸越发幽黑,深不见底,好似笼罩了浓雾。
浓雾之下却是若有若无的莫名熟悉。
四目相对,各怀心事。
她突然就想起来那日茶坊,想起了他所谓的劝诫提醒,还想起了她上马车之后的厮杀。
思及此处,郑江离立马先收回了目光,寒意从脚底窜了起来片刻蔓延全身。
“你是何人敢质疑公主······”
一语未了,高滢就剜了身后地侍女一眼,侍女连忙闭口。
高滢面上扬起伪善的笑容:“连你也来了,真是热闹。”
面对乐安公主的客套,高肃只是轻微地掠了她一眼,也没有作任何回答。反倒是李东任说话了:“今此也算是我李家良辰,不易见血。”
李子衿这回终于忍不住了,也不管来者是谁,直接朝李东任喊道:“阿耶,这委屈我可不能白受·····”
“放肆!你是越发没了教养!在兰陵王殿下面前岂容你胡诌!”李东任赶紧喝住女儿,他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竟不知屋内已经是这样的局面。
在场大多数人许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那位只身破阵、功名无边的“兰陵王殿下”,听见李动人如此称呼,才纷纷见礼。
郑江离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与他茶坊相遇的男子,兰陵王殿下?既然身份如此矜贵,又为何出现在京郊的茶坊?
在片刻惊讶过后,她也缓缓低头同众人一道拱手作揖。就是如此,他们的关系,也是遥遥一拜而已,既然不会有太多的牵扯,便同她没有关系。
“公主,此事就当是未发生过吧,微臣也是同郑大人同僚一场,总是要给些颜面的。”
李东任话术周全,不动声色便将过错扣在了郑家头上,还堂而皇之给自己戴了一顶“心胸宽广”的高帽子。既做了收场,又赞誉了自己。
身为东道主的李东任亲自出面求情,高滢自然给面子,正想开口时,却见郑江离却突然直起身体。
“方才,彭娘子论道‘磊落’。我却饶有见习。”郑江离抬眼看向与李子衿站在同一处的李东任,“今日,来贵府贺喜,来者都是客,李六娘子先是说我这疯魔之人不能上台面,这便罢了,还折辱了我妹妹;茶水滚烫,李六娘子又轻易洒在我妹妹的手上,令其受伤。我是与‘磊落’二字无缘,李六娘子今日可才簪上‘明事明礼’的簪子,怎也与‘磊落’沾不上边?”
一番话下来,李子衿再也顾不得,只为自己辩驳:“我那是无心之举!”
“若说这些都是无心之举,那么我掷珠伤人也能是无意为之。”郑江离笑,淡淡点破:“李大人是在给我阿耶颜面吗?李大人是在给自己颜面吧。”
此语一出,原本占理的李家人瞬间落了下风。李子衿纯属就是自作自受,李东任的高帽也没戴起来,
奈何郑江离声音轻缓,有理又有礼,挑不出半分“大不敬”的错处来。
高滢可不听话里的弦外之音,看着郑江离振振有词,心中怒火中烧,提高了声音:“就算如此,你今日这番作为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实是有损荥阳郑氏的门楣!”
郑江离闻言心底没太大的波动,她声名在外,有几分好几分坏早木已成舟,她不想试图改变所谓“疯魔之症”的名声,因为她不在乎。而荥阳郑氏的门楣光耀,她这一生,早就折辱了一遭,如今如何她大抵也不太在乎。
可此处分寸,郑江离终归要拿捏,对方位高权重,她即便占理,也得低眉顺眼:“公主教训的是。”
对方已经低头,高滢只得将心中的气焰压下去。
李东任在官场浮沉多年,自然知道此时理应自己来收场:“今日之事,都是臣教女无方所致。让公主见笑,还望公主海涵一二。”他又看向郑江离,“也请郑娘子不要挂怀,代老夫向郑大人问安,改日定会登门拜访。”
郑江离再次朝着李东任行了一礼:“我今日确实莽撞些,也没颜面继续待下去,不打扰各位雅兴,就先告辞了。”
见自家阿姊已经迈步离开,郑江姝也抬手拜别。
高肃直视着迎面走来的女娘,穿堂风流入她的袖中,吹得她身上的绫罗宛如蝴蝶。
她曾经,不这样。她穿着厚重的盔甲,风只能吹乱她的发丝。她的眉目,比塞外那日清晰了些许,却比敲登闻鼓那日落寞了些许。
郑江离缓缓欠身低头,“此次,多谢殿下。”
一丝茶香在这生着炭火的厅堂里随着冷风清晰的飘近了郑江离的鼻端,唤起了她尘封的记忆,她还是忍不住抬头再看一眼。
这样的香,她闻过。
那样的面庞,她也一定是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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