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7月(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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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务实的人,从不做莫名其妙地猜测,专注于眼下的事,没心思也没经历考虑未来,比起什么时候死,他更愿意期待明天妻子会做什么晚餐。
在这个念头蹦出来的时候他也很吃惊,但这似乎木已成舟,最近这个他也不甚了解的组织卷入了一场斗争,随着和他接头的成员一个又一个离奇死亡——他可不信正值壮年的人会被发现一夜之间老死在家里——他预感这死亡的业火终于将烧到他头上来,而在这种超自然的力量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无功的,吉尔出乎意料地平静接受了这个事实。
妻子不知道他加入了□□。每天早晨醒来,他看着她睡意朦胧的眼睛,褐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总觉得是神女降临身边,他不忍心用这残忍的事实让她陷入无尽的悲伤;还有他的女儿:他的天使、他的生命。
吉尔是一名虔诚的教徒,知道自己犯下过的孽终有一天必须由自己偿还,他虔诚地想,目前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危害无辜。
爱尔克卢、梅洛尼和加丘三人把暗杀地点定在了教堂,他们随着吉尔前后脚进入礼拜堂,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爱尔克卢离吉尔最近,觉醒了替身能力后她对温度和声音异常敏感,见男人闭上眼睛,沐浴在琉璃瓦投下的光影之下念念有词。
希望家庭幸福、希望妻子健康、希望女儿快乐、父母长命百岁……唯独没有关于他自己的,一场真诚地、剔除主体性的祷告。
周围的声音细细簌簌地传过来,像蚂蚁一样,一只一只集聚过来,最终在她的耳蜗处聚集成巨大的、黑乎乎的蚂群,啃食着她的血肉。
为什么要祈祷神灵呢?神灵又听得到普通人的心愿吗?如果神爱众人,为何还要香火钱?如果按照香火钱的排序愿望的轻重,那些穷苦的人的愿望又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
可是她仍然装模做样地闭着眼睛,脑子里却是站在黑暗中的普罗修特。普罗修特说:所以他讨厌教堂,明明应该是最纯净的地方却到处充满了欲望。
吉尔睁开眼睛,他觉得大概便会死在今天,无比地笃定,好像真的得到了上帝的启示。
梅洛尼见吉尔即将进入忏悔室,起身跟了上去。
向忏悔室告罪这是他三年之前开始的习惯,这是他唯一可能的独处的时间了,这些年他几乎没有私人生活,所有的时间被工作占据了、被妻儿占据了。
梅洛尼的计划是只要能够成功拖住神父,爱尔克卢就会在那逼仄的空间中让目标变成玻璃雕像、打碎、再像丢垃圾一样丢远一点儿,就算他的家人报警,警察也难找出端倪。
吉尔去忏悔室告罪,却不会将自己加入的黑手党做的任何事情告诉神父,这是在保护这个陌生人,黑手党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坐在椅子上,例行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咒骂了邻居、对街上年轻女孩抛媚眼……对面依旧黑漆漆的帘幕对面人,却没有得到意料之中应答。或许神父也觉得无趣?后面似乎还有一个金发女孩在排队,他加快了语速。
吉尔觉得越来越冷,本来只是下意识抱了抱手臂,到最后甚至汗毛直立,开始瑟瑟发抖。
“是不是制冷太好了?”他有些尴尬地笑起来,仍然没有人应答。
他开始怀疑对面根本没有人,玩忽职守实在不像那位德高望重的神父会做出来的事情,正准备伸手去掀开隔断的帘子,却发现双手已经没有知觉。
他那双不算修长但是瘦骨嶙峋的手已经变成了玻璃,在极度的寒冷下他已经忘记了疼痛,想起了那股不断杀死他的接头人的超自然力量,恐怖俨然扼住了他的咽喉,头昏目眩。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加丘是没有想到在白色相簿和爱而克卢能力的双重加持之下任务目标还是能在巨大的恐惧中跑出去,还好爱尔克卢为了保证他能够顺利死在忏悔室里,假装排队的人守在出口附近。现在她更担心的是目标狗急跳墙,闹出大动静来。
爱尔克卢见吉尔异常惊慌地冲过来,本以为他会大喊大叫,已经放出替身随时准备应战。
吉尔忍着剧痛,抓住了爱尔克卢的肩膀。
“你快跑!快点跑!他们来杀我了——你快跑!不要被牵连!”
吉尔用尽全身力量将她往外推。
爱尔克卢一惊,瞳孔微微放大。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然而,来不及收住替身,她的替身的拳头狠狠砸在吉尔身上,吉尔维持着试图将爱尔克卢推远的姿势变成了一尊玻璃雕像。
“为什么……”
——
梅洛尼和加丘熟练地打裂眼前的玻璃雕像,吉尔保持着一个向前推的动作,仿佛一件精心打造的、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爱尔克卢蹲在一边远远地看着。
“怎么这么不开心?”梅洛尼问,“我们顺利完成了任务,这次里苏特绝对会很满意的,我们之后可以不必当普罗修特的小跟班独立出任务了,运气好的话没准能当搭档呢。”
“他最后想要救我,”爱尔克卢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他以为我是普通人,想用最后的力量推我出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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