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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金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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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献容恍惚间又看到了分娩梦境中那团火焰,本来只是偶然溅落在黑暗中的小小火种,却日复一日地涨大,像优雅的野兽张开利齿和爪牙撕破阴影,又像疯长的野生藤蔓在蚕食着黑暗。

“河间王云缵虽然辈分高,但年纪与先帝仿佛,后来被选为先帝伴读,俩人情分非比寻常。”

李献容慢慢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娓娓道来。对幼女的照顾和回护,对继承人的期盼和希冀,以及对不可能的神迹的仰望和兴奋,种种情绪搅合在她心里,让李献容总是恨不得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喂给女儿,让她快些、更快些地长大。

“据说,先帝厌恶太后临朝听政久矣,曾密诏各州刺史助自己夺权,此诏书就由河间王代写。”

李献容出自世家大族,嫁入的也是神都一流高门,交往的全是朝廷显贵、皇室宗亲,人脉深厚,才能探听到如此重要的私密消息。与舅舅带来的信息比对来看,含英第一次如此清晰的了解天下局势,因此听得十分认真。

她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世不简单,否则出身高门的阿娘不会隐居深山,至今才联系族人,而舅舅的来访似乎预示着桑梓村隐居生活的结束,恐怕她们母女不日就将卷入这等血腥的争斗。为了保命,她得尽可能多得吸收外界情报,以免日后中了陷阱还懵然不知。

此刻,含英的脑子飞速转动,生怕对重要信息有所遗漏,而听到先帝选择与各州刺史合谋这处,不禁暗自叹息,这是饮鸩止渴啊。太后只有他一个儿子,两人对于权力的争夺还能仅限于萧墙之内,可一旦引入外人,尤其是掌握军权的刺史,恐怕皇室倾覆就在旦夕之间!

对于这堪称大燕版“衣带诏”的事件,太后的势力几乎立刻做出了反应。

大燕武泰元年春二月,帝崩于明光殿,谥号孝桓皇帝。太后哭,泣不下。

比正值壮年的皇帝离奇暴毙更糟糕的是——孝桓帝没能留下后代!这个惊雷滋长了世家和宗亲的野心,有人想粉饰太平、有人想天翻地覆、有人想浑水摸鱼、有人想李代桃僵,整个神都城的三月,你方唱罢我登场,太后、朝臣、世家、宗亲,一个个粉墨登场,最后引来了一只吃人的老虎——并州刺史乙速孤显。

这位边镇将领此刻迎来了自己政治生涯的高光时刻。蜚声朝野的弑君传闻使得太后失去了临朝听政的大义名分,孝桓帝连个继承人都没有就直接暴毙,大燕宗亲为了争这个位子打破了头。世家高门频繁串联,为从龙之功积累更多筹码,甚至有人提出应当示好正率领并州军向神都进发的乙速孤显,借此逼迫太后和朝臣,拥立自己属意的主公登上皇位。

而在诸多威胁、拉拢、警惕的目光之下,乙速孤显一把掀翻了这局正上演着复杂又隐秘的政治博弈的棋盘,攻破了守卫孱弱的神都城门,用马蹄和刀剑驱赶两千多位公卿和重臣,并太后及其宗室一应人等,于神都西郊的雒水之处,沉河!

衣冠涂地,尸骨相枕,血流漂橹,水流为之断绝。

“雒水之变后,乙速孤显及其手下杀尽公卿,拥立颍川王云瑞的第三子,河间王云缵登基,加封自己为天柱大将军、大丞相,受封公爵,建号为‘赵’。赵公提拔心腹亲信,占据朝廷要职,权倾朝野,其女原为孝桓帝的贵嫔,再嫁陛下为皇后,把持后宫。”

“此后,宫内宫外,乙速孤的骄狂煊赫之势如烈焰冲天,比起霍光、董卓之流,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等,陛下既为颍川王第三子,那他的两位哥哥呢?”含英疑惑道。无论东西方,嫡长子继承制都是皇位承继的默认规则,尤其大燕极重门第和嫡庶。

据说出身冯翊谢氏第二房的谢澄时任尚书仆射,性情执拗,威严深重,因中书舍人乃谢氏庶子,多次拒绝这位族兄的拜谒,中间无论是亲朋、还是好友,甚至连亲外甥也说不动他。谢澄曾在酒醉后指天立誓,不与此人相见!将这位中书舍人气闷得生出病来。

因此,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则河间王不会越过两位嫡兄,被拥立为帝。

“雒水之变时,两位郡王不幸薨逝了。”李郎君犹豫了一下,轻声解释道。“据传是被赵公用棍棒活活打死的,同时遇害的还有丞相云劭、司空云袭、太傅云直等宗亲重臣。”

所以这个天大的馅饼才掉到了河间王手中,含英想,从帝位归属上看,他称得上是最大赢家。

河间王云缵到底在雒水之变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含英不由得细细思量起来。是书写密诏,甘愿在事有不谐时为先帝顶罪的孤胆忠臣“董承”,还是出谋划策、主动提出引入四方猛将兵谏太后的激进派“袁绍”,抑或是有意无意和乙速孤显达成政治默契、最终登顶的傀儡皇帝的“汉献帝”。

“乙速孤显仗着兵锋之利在神都肆意滥杀,可他能杀尽中央朝廷,却杀不尽地方百官、豪强地主。”这是连出入撑起天子仪仗,逼迫满朝公卿列队相送的董卓都做不到的事。在皇权至高无上的封建时代,弑杀太后、废立皇帝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东汉末年的各地州郡几乎以一个封建王朝能做出的最快反应速度聚集和联合起来,齐聚人马,讨伐不臣。“为何雒水之后,北燕境内竟然无人反抗,任由其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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