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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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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含英平日里常常满山跑,凫水捕鱼,采参打猎,营养也跟得上,因此相比于同龄人来说,身体强健得很。虽然半夜里的那场病来势汹汹,但发汗散热后,她吃了夷君送来的酸枣脯,胃口大开,喝了满满一大碗粟米粥,睡了一大觉,煖衣饱食,转天身体立刻清爽了不少,脑海里也如云开雨霁般挥散了那些晦暗的、低沉的思绪。

病愈后被捂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的含英,这天好不容易从阿娘的唠叨里脱身,觉得浑身都是力气,早早上山,抓了半篓子鱼。

下山后,她用左手提着的一笼子挤挤挨挨的鹌鹑换了些鸡蛋,准备带回家去和大麦一起熬煮,撒些蛋黄碎,做成醴酪。至于背篓里的鱼,她准备回去稍微腌制一下,用谷糠稻壳燃烧的高温烘干水分,做成熏鱼,这样存放时间长,想吃的时候切几块就行。

此时正值春季的第二个月,并州一带向来有寒食之俗。家家禁火、只吃冷食,有些高官富户还会专门去介子推庙中拜祭,太原、上党、西河和雁门四郡之人最为虔诚,冬至之后就开始绝火寒食,前后约莫百日不肯明火起灶,正适合吃些冷盘。

不过含英思忖着,准备只在开头这几天吃些冷食。玉枝冬生花煎药服下可以益身延年,虽然阿娘自言喝了之后身体已好了很多,但她瞧着总觉得只是精神好了些,久病的身体还是有点瘦弱,还得好好歇息,补补身体。要是一百多天都吃生冷的东西,她怕阿娘的身体受不住,于是寒食节前后三日吃些醴酪和麦饭,做做表面样子就够了。

日头已经西斜,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含英脚步匆匆,转过一颗足可让四人合抱才能围住的大槐树,突然眉头一动,正要落下的脚尖也硬生生止住。

她收回右脚,身子一侧,躲到树后,细细看向自己家的方向。

阿娘喜静,原本搬来桑梓村时就挑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让里长喊了几个力气大的年轻后生盖了个院子,靠近村尾,少有村人往来。隔壁邻居原来也是一家三口,之前分家时樊氏兄弟几个闹得不愉快,樊叔和樊婶搬来后山,平日里靠打些野物换粮食过活,生了夷君后也不大与本家人沟通。于是除了平时有人来寻医问药,村尾这块儿一向没什么村民过来,冷清得很。

可现在她见地上车辙深深,嵌入泥土里的车轮痕迹一道压着一道,看形状和制式绝不是村人常用的板车、牛车之类,更何况车轮四周还围着大量马蹄印记,乡间土路都被踩塌了小半边。

谁带了外人回村?还是如此豪奢的排场。

含英正蹙眉想着,忽听头顶的树叶簌簌得响动。

她倒退几步,脑袋一抬,便看到郁郁葱葱的枝叶间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夷君踩在枝桠上,从树叶间探头看她。

“含英!”这小猴子攀在树干上,手里攥着一把嫩绿的槐树叶,身侧有一根横斜的粗壮枝桠,还挂着一个篮子,想来是被大人打发过来摘这槐树刚长出来的新鲜嫩芽。春日迟迟,老树发新芽,往日里隔壁总会摘点槐树芽回去备着,清洗干净,烧成糊糊或者蒸着窝头吃,有一年年景好,草木丰茂,樊婶家做了一整锅槐叶馍馍,还送给了含英几个,吃起来真是滋味香甜。

樊夷君喊了一声,脸上带着点又忧又喜的奇异神态,没有像往常一样见了她就凑上来说话,反而目光闪烁、吞吞吐吐得活像嘴里含了枚枣核。那张黑黢黢的小脸正对着树下背着草筐的小姑娘,气也不喘的,囫囵把话说完了。

“含英,你家里人来了,老大的阵势!你娘散出去许多人,一上午都找你不到,赶紧回家去吧。”语罢,又窜进了密密的槐树叶里。

过了一会儿,树下也没了动静。

半晌,密密匝匝的枝叶里掉下一个篮子,这个长条条的黑瘦小子滑下树干,也不捞起那半篮子槐树芽回家,而是挨着树根一屁股坐在地上,支起腿,闷闷地把头埋在膝盖里,揪起一把杂草玩儿。

不知道多久,正闷头编蚱蜢的夷君头顶被人猛拍了下,惊得一个激灵跳起来,正要发作,就看清来人脸上的怒色,立刻偃旗息鼓,低头讷讷。

来人正是樊婶。她看打发出去采摘槐树叶的自家小子从晌午磨蹭到天擦黑都没回来,忍不住出来找人了。毕竟是自己肚里生出来的,樊婶一看到夷君那样子就知道人在想什么,也不说话,一手捞起地上的半篮子槐树芽,另一只手扯住人的肩膀,拽回家。

樊婶身材高大,善养牛马,在桑梓村是出了名的。以前有家农户发现自家耕牛吃不进草料,一家人围着这块金疙瘩三天三夜也没想出办法来,只好求到里长那里,又请托到村尾樊家请她去帮忙看看。牛这种牲畜看似温顺,其实尤其倔强,偏偏又耕田的主力,打不得骂不得,三四天没进水米,瘫在地上没力气动弹,那户村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托给这个樊家三郎娶回的村外女人,期冀有奇迹出现。

樊婶绕着伏在地上的耕牛走了几圈,又操着半生不熟的本地话和那家日常负责照看牛的小女儿交谈了半天,最后指挥人将小麦筛下的种皮收集起来熬成一大锅麸皮水,樊婶亲自上手掰开牛的牙齿,硬灌了下去,这样每日喂食五次,伺候了半个月,这头耕牛便可以起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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