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长生（1 / 3）

仿佛被谁推了一下，李献容下意识地跟着这只人面鸟绕过大殿。

她们穿行在烟雾般的曼纱间，叩开一扇扇暗青色的殿门，几乎没有驻足停留过，驻守在甬道两侧的天人手持戈矛恭敬地行礼。脚下的石砖泛着暗青色的光泽，锋利的鸟类足趾踏在上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回荡在恢弘宽阔的宫殿里，消失于两侧廊柱投在地砖上的晦暗阴影中。

待到转过又一道既深又狭的甬道，面前突然扑出一座巨大的朱红色殿门，四角用黑铁包裹，大门敞开，可以看见里面的光线很暗。

人面鸟终于停住，侧着身体示意女子上前。

李献容的心中已有所猜测，注意力集中在前面那个坐在台上的身影上，登上高台。

那个身影的背后是一幅画壁。画中云山雾绕，仙气氤氲，壮丽的山川河流在云海中若隐若现，云霞上面悬浮着一座恢弘壮丽的天宫，中央有两位面目秀美的神祇，宽袍博带下伸出蜿蜒的蛇尾交织、缠绕在一起。以这两位人首蛇身的神为中心，左右分别绘着日与月，被两只体型巨大的龙托着，龙首吐出烟雾，化为根根锁链拉开一扇天门，门上悬有巨形钮钟，门柱上攀附着两只豹子，门前立着两只人面鸟。

随着登上的台阶越多，她眼中的身影越清晰，直到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已看到一身材高大健美的女子端坐在主位。面目威严，头戴冠冕，由朱红色绸带系于下颌，穿着赤色的交领窄袖上衣，衣上装饰有日、月、星辰、山、龙、火、华虫、黼、黻、藻、粉米、宗彝等十二章纹样，领口、衣袖及打在膝上的下摆处绣云纹，腰间系束带，腹部悬有一块斧头形的蔽膝，下身穿象牙色裙裳，脚踩饰有青鸟的履。

随之而来的一股寒意从脊椎尾端升起。或许是之前经过鬼影幢幢的刑徒墓、极力模仿人间热闹的繁城闹市、让人仿佛踏过万千山河和云雾的虚空，以及前殿中蟾蜍、月兔和天人之宴席，已经让她内心有所猜测，当看到眼前威严的女子时，悬在李献容心头的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

她面色不动，从容迎拜。

“李氏女以不肖之躯，拜见西王母。”

身披青羽，人面有发，谓之青鸟。青鸟居于西方三危之山，乃是来往昆仑和人间、取食传信的使者。此外，前殿有蟾蜍和月兔为舞者，这两者均为月亮的化身之一。此处宫殿的主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传说居于昆仑，虽为人形，却生长着虎豹般的利齿和长尾，头戴华胜，司掌灾厄和刑罚的女神——西王母。

只见台上的身影微微颔首，双眼藏于冕旒之下，一股威严之气扑面而来。

“汝从何处来？”

“自西亳而来，暂寄身于黎国。”西亳是商周时期对神都的称呼，黎国即为抱犊山所在的古称。

“来此地何为？”

“为寻吾女。”

“哦？”她的回答似乎引起了西王母的兴趣。

西王母前倾身体，朱唇轻启，露出雪白的尖牙，似乎在笑，又似乎在怒。“此地乃昆仑，众仙汇聚之地，汝非为升仙，而为寻女而来？”

“奇哉！怪耶！”王母身后转出两三只白鹿，似乎深受宠爱，因此性情跳脱，截过话头。“居然有不求长生之道的凡人。”

“自黄帝命重、黎，绝天地通，阻断百日飞升之道后，人间灵气日渐稀薄、灵物枯萎，听说近百年来的凡人没有寿数过百的。”一只踢踢地砖，发出哒哒的声响，奇怪道。“有缘来到此地之人，莫不想饮琬琰之膏，进甜雪之味，素莲黑枣，碧藕白橘，以朝菌之脆，求积朔之期。你不想要吗？”

另一只走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难道是彭祖那样的异人？接阴以为强，吸天之精，以为寿长，寿八百年。”

“不对，声清浮，色赤，经骨柔弱，无神无气，身长面短，不寿，我看她是短命之相啊。”第三只白鹿用角顶顶女子，睁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而且耳无弦根，主父母夫妻生离死别，田园耗散，无祖业，不哭常泪，必克子，送人亡。”

听到恶言，李献容仍然神色不动，垂手侍立在王母面前，并不分辩，也不作其他言语。

环佩叮当，西王母起身，露出身后那副天宫云雾画壁的下端。

原来在那扇天门之下还描绘着众多白鹿引魂升天的景象。只见一身寿衣之人仰面向上，吐出一缕仙气升上天门，头戴高耸的羽冠，背后肩胛骨出生出羽毛，左右两侧分别有三位手脚细长的侍从护送。

下方是凡间祭祀场景，在一座挂有精致帷幔的屋宇内，布置着由帷帐、床榻、祭台和祭祀者构成的祭祀空间。祭台上放着一组祭器，灵床上是覆有锦被、穿着寿衣的遗体，床前排列着五位祭祀者，手举麻秆和草枝，左侧还有一位站立的黑衣侍者正从鼎中取出肉食。

王母起身后，几只白鹿就不敢放肆了，挤挤挨挨地缩在这座高台的一角，差点撞到铜制烛台。

迤逦的裙摆拖在身后，王母的影子落在台上，背后伸出一条长长的兽类尾巴。“凡人寿短，皆慕龙凤之年。汝来此，便是仙道有缘人，却不为求长生，只为求女。”

“汝女有何异处？”王母微微一笑，露出森森利齿。

“一垂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