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有桑（2 / 2）

的热水已经备好了，这是姜芸的习惯，每日睡前都要沐浴，以前要擦佛像时，一日两次，比用膳还要准时。

习桑进来后，边在汤中撒沉香屑边说，“言姑姑说，泡沉香浴可以舒缓胃寒，还说这有镇静安神的效果，您泡了能睡个好觉。”

她说话时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星星一样，声音温润的像块玉，灯火光亮透过她俯下的侧脸，隐隐能看到肌肤下的青色血脉，姜芸开口问她：“你喜欢赵大人？”

正用手搅动汤水的习桑忽然止住了动作，她的睫毛一翕一合后，然后朝姜芸笑了笑，那个笑容和往常一样漂亮，“喜欢。”

“从什么时候起？”

习桑怔了会儿，两颊被热气蒸得有些发红，依着浴桶坐下，望向姜芸，“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①习桑默默念着，声音微弱，但眼里有光。

姜芸听习桑念诗，只笑自己太迟钝，哪里是习桑，应当是隰桑，洼地里看到了心上人的桑树，快乐着将满满的爱意藏在了心底。

“我那时在暗处，衣衫破烂，身体脏污，他在明处，衣衫破烂，身体脏污，但我知道我们都有干净慈悲的心，每每看到他身戴镣铐挺直脊梁走在天地之间，其实每一步都是走在利刃之上，他是那般高大俊朗，听人说他写得一手好文章，他会武善剑，空荡破损的长衫下，他不仅有着坚强的躯体还有一颗坚毅的心。还好，他现在越来越好了，只是手脚还未好利索，但不用再戴锁链了，陛下也不会动不动罚他了，他会慢慢好起来的，希望我日后有机会读到他的文章，能看他练武。”习桑说这话时，头微微斜着抵在半人高的浴桶上，她沉醉在快乐里而不自知。

“若是，他早已有旁的喜欢的人呢？”姜芸这话实则像一盆凉水，赤裸裸地朝习桑泼了去，习桑用身体承接了这凉水，但却像是要拿来冲凉的，她回：“有喜欢的人好，这样活着才更有意思，他日后一定能娶到好姑娘，像娘娘您这样的，才能配得上他那般的人。”

“之前我想送你出宫去，你不肯，可是为了他？”

习桑点点头，“我喜欢每天看到他，出了宫怕是再也看不到了。”习桑说了这话后，忽然想起来浴桶里的热水，伸着胳膊往下探了探，说，“娘娘，奴婢先将您的衣服脱了吧，您再不洗水就要凉了。”

习桑又往里添了热水，姜芸泡了进去，水温是姜芸刚好喜欢的温度，最初泡进去时有些烫，待身体全然泡松软了后便不觉得烫了。

习桑轻轻地为姜芸擦拭身体，她用的力道也刚刚好，自习桑来了之后，便处处留意姜芸的习惯，事事都能做的恰到好处，可正因此，姜芸常常从她的现在联想到她的过去。

“赵大人他不喜欢吃甜的，下次就别送甜食了。”

“娘娘，您都知道了。对不起呀，平日里赵大人回去的路上，也会有别的宫女给他送东西，但无论送什么他都是不要的，我只有说是娘娘您让送的，他才会收下。”

“从明日起，我吩咐人为赵大人熬补汤，日日就由你来送，直接送到养兰院，言姑姑知道在哪？第一次可以让她带着你去。”

习桑的眼睛一笑，弯成了月牙，她抱过姜芸光滑湿漉漉的脖子开心地说：“谢谢娘娘！”

姜芸任由她搂紧着自己的脖子，平日里习桑总是温温软软的，姜芸倒是常见她因为旁人的坏事伤心流泪，为旁人的喜事而快乐欢笑，却极少见她如此为自己高兴。

沐浴之后，姜芸穿了软纱，站在书架前呆了很久，最后叫来了习桑，交给她一本书。

“这是我这些年整理抄录的文章，里面不单有赵大人的，还有姜垣、陈康、陈焘……的，你可以挑赵大人的来读，但其他人的文章也很棒，读一读没什么坏处。”

习桑接过，念出那书封上的书名：“《守鹤文集》，这名真好听。”

这是姜芸十分宝贝的东西，她用了三年抄录而成，最初入宫时全靠着此事活下去，她盯着习桑手中的书，对她说：“梅林有四绝，林中绕弦，退之落笔，守初成文，别远酒酿，他们都是如白鹤一样的人。”

习桑认真听着，然后嘴里重复着姜芸的话，姜芸转而已在榻上躺下了，她对习桑说哪里不懂可以来问她，习桑抱着书心满意足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