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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啊(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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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后就离开。

楚歌不可能就这样等在原地。在段敬云离开后,她就跑去了房门口,从门缝里往里看。火石一颗颗砸到城头,大街上的惊惶似乎都已传到她的耳朵里,可她却动也不动。她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怎样才会平安。但是看着屋内的影子,她的心怦怦乱跳。

曲大夫人咬着枕巾,可依旧有哀嚎和哭声漏出来。烛光倒映身影,三人连结在一起好似一只巨大的匍匐的怪物。楚歌盯着、看着,突然想起来她刚随大夫人嫁入段府不久时,几个小姐妹在一起边做活边聊天,水儿见没人在旁边,就悄悄跟她说昨夜她看到的事情。当时段盛尧同大夫人行房时,宛情总在侧等着伺候,她有时突然有个什么事,便会让水儿顶上。水儿偶尔便见得那花烛摇曳人影在帐上,惺忪梦幻,让人脸红心跳。但那一日,便是她同楚歌聊天的前一日,宛情喊她去帮忙煎药,水儿便从厢房后抄了近路过。谁料,她倏地发现在窗上映照出二人身影:榻上歇着一个巨大的东西,恍恍惚惚若什么巨兽紧贴着墙壁攀援。烛火跳跃间,那怪物胸口长出一只手臂,有生命似的呼吸。她也听到了啜泣,在夜里像是水井里咕噜咕噜的声响。月亮与烛光融为一体,拉下影子长长地铺为一滩。那夜太冷、太静、太平庸。手臂与手臂交缠,面颊贴在一起,可却好似一只血盆大口探出它的舌头,又在油灯似的顶端长出一只灼热的眼睛。

水儿说,我从未想到,房事原来也能是那样的……就好像怪物吞吃人一样,我看不到老爷,也看不到大夫人。后来我煎药回来,再经过那里时,就已经不是那样了。可我还是有点害怕……我知道是影子,但真的看起来很吓人,如果不是因为我明白帐子里面的是老爷和大夫人,我都要认为那东西马上就要跳出窗户,来把我给吞吃掉了。

楚歌不知道水儿描述的场景是什么样的。她没有亲眼见过,听水儿说得玄乎,又笑话她胆子太小。可如今却仿佛突然知晓了。楚歌靠在窗边,突然想起来天高云淡的那个春夜,段盛尧带着满身酒气闯入她的房中,目光锐利凶恶也如同一只猛兽出栏。他个子高,也比楚歌壮了不知多少,沉沉压下如同一座山峰,又好像老虎伸出它的爪子按住猎物,永无脱身之机。那些突如其来的惊惧、百求而不得的呼喊,以及浸湿了一整张枕巾的眼泪,似乎都已被腿间撕裂般的极度的痛楚所掩盖。这猛兽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只有它的手指可以触碰到他的猎物,鼻尖可以嗅闻到鲜血,嘴唇可以接触到弱者纤细而脆弱的脖颈。它双肩的阴影便足以将人压制,冰冷的眼神就算看不见前方也足以将人刺穿,獠牙抵到喉头,腥臭的鼻息喷洒上肌肤,随即被一口咬透。指爪搭在肩头,另一只按在腿上,从下到上将人撕成两半。她便这样被撕扯、被吞吃。

怪物动了动手指,耸了耸肩膀。里面传来一声长长的、闷声的哭喊。她听到宛情的声音,喊道,大夫人生下来了!但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

怪物一分为三,中间的脊梁缓缓地软倒下去。老妇直起身,但接着便是一声铜盆落地的声响。楚歌想都没想,一把推开门冲进去,扑面而来一阵浓郁的血腥气,再一看眼前,鲜血几乎已经染满了整张床榻,有血滴子顺着床沿淌下,落下便成一滩。那老妇手里提着个小小的孩子,手脚细微地颤动,但几无声响。他通体黑紫,紧闭着眼睛,胳膊像是被砍断了的软绵绵的藤蔓,攀附着冰冷的秋风,疯狂吮吸着空中的血腥气,手腕脚腕都如竹竿似的枯瘦。

榻上,那躺在血里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向她伸出手来。

曲大夫人说,来看看我的孩子。楚歌扑了过去。她一伸手,就摸了一手的血,但曲大夫人拉住了她。她抬头对老妇说,谢谢。又说,宛情,带奶奶离开,和奶奶出城去。宛情的眼泪倏地一下就掉了下来。她只来得及说,夫人……曲大夫人便打断了她,平静地说,带她出城去,人家来给我接生,不好再受兵乱之苦。去吧。

宛情面对着她的命令,在原地踯躅了一会儿。过一阵子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深深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又最后一瞥楚歌,带着老妇离开了。老妇临走时还跌跌撞撞的,似乎依旧未回神。楚歌过去,把这孩子抱在怀里。这孩子是活着还是死的,她不知道。她唯能知道一件事。

她将这孩子放到曲大夫人身侧,轻声说,夫人,是个小少爷。曲大夫人抚摸着他黑紫色的肌肤——她这儿子,段府最后的一个嫡子,终于如约来到这世上。她轻声说,好,我晓得就是个男孩。可惜他这个样子,是被他的母亲拖累了。楚歌说,大夫人没有错。曲大夫人说,不,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最初你们都劝我不要喝那个生子药,可我一意孤行。这就是结果,这就是报应。

楚歌跪在她身侧,突然,慢慢地,她将身子伏了下来。她枕在曲大夫人发边,感到一阵宁静。门外兵荒马乱、啸叫未止。也许也有火球顺着大街边缘一路燃烧,也许未破晓时,蛮人的屠刀就将逼进城门。但在这些声音里,她只枕着这一瞬久违的平静,在最后的生死之际,她所有的复杂的心绪都已沉入水中。

曲大夫人摸着床边,拉住她的手,将手指握在掌心里。楚歌感到她的手指冰冷,但掌心是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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