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鸡吃绿豆(1 / 3)
楼望春死了。
深夜带着她的儿子,投了弱水。
掌门阮崇赶到时,只来得及将孩子救起。
娃娃被捞上来时昏迷不醒,一双手却死死攥着身上披着的衣服,那是件湿嗒嗒的白色裘衣。
原来,这楼望春一心想着逃跑,也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讹言,说那吉光裘可渡人过弱水。
偏她天真,竟就信了,不晓得从哪里偷来的两件吉光裘,拉着自己的孩子,义无反顾往死路上走。
“这孩子也是命硬,侥幸逃过一劫。”
“只他娘亲命苦,埋骨弱水,永世不得超生。”
“糊涂啊!那么件破衣裳能管什么用,她还是个读书识字的,成天里给她娃娃讲一套一套的大道理,怎么就犯这样的傻?”
“奇的是那两件吉光裘,不知她从何处偷来的,平时瞧着老实本分,倒是有些手段。”
“老实本分?老实本分能有这么个半大孩子?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分的狐狸精,一看借孩子攀高枝无望,安稳日子也不过了,非要折腾,这下可好,生生把自己作死了。”
“唉,只是可怜孩子,早早没了娘……”
奄奄一息的孩子也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正被一群人七嘴八舌围在中央,猛地跳了起来,疯了一般对着人群又踢又打,又撕又咬,像只绝望的小兽。
大家见他没了娘可怜,任他发疯,都不还手。
等他打得累了,蹲在地上,死死抱着怀里那件雪白裘衣,嚎啕大哭:“没有!娘亲没有……”
哭得太厉害,说的什么根本听不清,也没有人在意。
*
“七年前就该死了,磨蹭到这会儿,死也死不干净,偏留下个狗杂种……索性今夜把那贱种大卸八块丢进弱水,叫他们母子团圆!”
“少主稍安勿躁,楼望春的死已叫掌门对您起了疑,若……那孽种再有什么差池,您恐怕难脱干系。留他一条性命,叫他余生做牛做马,供您闲时消遣,岂不也爽意?”
“做牛做马?贱狗一条,他也配?!咳咳咳……”
“……少主保重玉体,切勿动怒。您旧疾未愈,还需那孽种的血做药引,要杀他,等您身子大好了再动手也不迟。”
“你知道什么,我只要一想到药里混了那狗杂种的脏血,便直作呕。昨日夜里,做了一个梦,梦里那贱畜……咳咳,咳咳咳,竟口口声声唤我——呵,他竟唤我哥哥?哥哥?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少主!少主您咳血了!”
“我要他死,要他死,给我死……”
……
楼望春死后没多久,大家惊恐地发现:阮烛不对劲。
半大的孩子,成天碎碎念,挂在嘴边的,都是些怪话,诸如这样的——
“苍天之气,清净则志意治,顺之则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此因时之序。”
“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
“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
……
还有这样的——
“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
“怒伤肝,喜伤心,悲忧惊恐伤命根。”
“若要百病不生,常带饥饿三分。”
“刀闲易生锈,人闲易生病。”
“若要身体壮,饭菜嚼成浆。”
“房宽地宽,不如心宽。”
“好人健康,恶人命短。”
“吃人参不如睡五更。”
……
孩子似乎已然从丧母之痛中走了出来,只是走得稍有些偏,有些远了。
但没有人会怪他,大家只会觉得他疯疯癫癫的样子可怜。
同情心总是用不尽的,他们乐得慷慨。
*
“这裘衣沾了雨,拿去扔了。”
“是,少主。”
“说起来,我忽然想到个事,有趣得紧。”
“哦?小的恭听。”
“记不清多少年了,那会儿,我让两个犬奴……顺子是一个,另一个叫什么,豆豆?名字忘了,反正就是让他两个在那贱娘们儿跟前做了一出蹩脚的戏码,说将这吉光裘披了在身上,能渡弱水。回头呢,还特特地让人将两件衣裳挂了出来,那娘们儿每日里瓜田李下的,竟偏就不起贼心。我只当她机警谨慎,不曾上当,颇觉无趣……呵,就这么好几年过去了,她也不知从何处犄角旮旯里捡来了吉光兽的毛发,竟硬生生自己拼拼凑凑缝了两件出来,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少主喝口药,顺顺气……一介贱婢,自然粗鄙无见识,不知那裘大衣是连皮带毛从吉光兽身上活剥下来的,才干得出此等蠢事。俗话道,怂人面前全是坎,却也不见得。正因有贼心没贼胆,反叫她多活了几年,所谓傻人有傻福,怂人也自有她的怂福。”
“哈哈,说得好,好一个怂人有怂福!她那杂种儿子也是一副孬种嘴脸,又贱又怂,成日里碍眼。就在方才,你没在,我一时手重,好险把他给掐死了……咳咳,我这病……大夫怎么说?”
“少主放心,要不了多久,您这身子便能大好了。”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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