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白月光(1 / 2)
那晚,星月无光。
娘亲牵着她的手,穿梭于夜幕之中,花海漫漫,无声地替她们打着掩护。
四面环绕的弱水,胜过无数森严戒备,夜幕下的凤麟洲好似陷入梦乡,静谧深沉。只有巡夜打更的犬奴,偶尔穿行于夜色,脚步声拖沓悠长,有如慵懒的哈欠。
——这本该是寻常日子里的,凤麟洲的夜。
但从两年前的某一天起,凤麟洲的夜色中开始莫名弥漫着紧张的空气,每个角落里,都有三三两两的身影把守,格外反常。
那晚,她们躲过了一回,二回……不知道是第几回,侥幸终于不再眷顾。
娘亲抱着她跌倒在地,身后沿路血迹斑斑。
奔逃间,无形的铁镣长出尖牙和火舌,将她们的皮肉撕裂灼烂,让她们寸步难行。
楼小禾抓着娘亲的衣襟,又痛又怕,放声大哭起来。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隐约瞧见,深邃夜幕下,走出一道比夜色还要漆黑的身影。
黑影在面前俯下身,以手为刃,迅疾斩落。
宽大修长的掌间不见寸铁,他就这么徒手劈过风,破竹般斩断了双脚间无形无迹的枷锁。
看不见的脚镣此时化作一地齑粉,轻飘飘地吹散在晚风里。
“跑。”
没有光,但她看清了面前的黑影:苍白的,染着鲜血的脸庞,还有一对亮过晚星的眸子。
他的身后,是一地的尸身。
楼小禾爬起来,握紧娘亲的手,平生第一次,阔步跑在风里,不回头,不停留。
那个人擦肩而过,朝着她们拼了命想要逃离的方向,纵步如流星,逐日追风般一往无前,不回头,不停留。
星月无光的长夜里,有人在追赶太阳。
他们就这样背道而驰,而那夜的风,永不息止,好似一根连绵不断的长线,在此后的岁月里,始终将他们紧紧相连。
此后,她的心里住下了一个人,念念不忘,从没有回响。
这个人,此生仅对她说过一个字,擦过一次肩,此后再不相见,只在梦中谋面。
豆豆说,这叫“白月光”,她觉得,豆豆说得很对。
在那个夜晚,他就像高天的朗月,将她和娘亲脚下的路都照彻。
楼小禾永远记得那天的风,也不曾有一时,忘记过那张脸。
只要能够再相见,哪怕是在一丝光亮也不透的至暗之夜,她也一定,一定能够一眼认出他。
——所谓白月光,夜越暗,越银晃晃,照得人眼放明,心透亮。
*
彭侯垂眸望着怀里再度呼呼睡去的人,好一会儿,道:“沈涣。”
面对毒打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沈护法,听到这声唤,浑身一悚。
“她今年十八。”
沈涣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梗着脖子正要开口,就见彭侯脸上挂着温温和和的笑,正一眨不眨地看他。他喉头一滚,闭上了嘴。
沈涣并不是个有眼色的人,柳含烟没少因此给他白眼,但在彭侯面前,眼色这种东西,往往会随着求生欲一同迸发出来。
“她才这么点大,这辈子吃过的米,还不及你杀过的人多,但你看,你怕我……”
彭侯低头,看着怀中人沉睡的面孔,抬手拨开她鼻尖上被汗打湿的凌乱发丝,仿佛担心吵醒睡梦中的人,轻声道:“她不怕。”
沈涣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在彭侯怀里呼呼大睡,还时不时呓语着喊娘亲的楼小禾:“……”
彭侯轻笑一声:“我记得,你家大黄从前也怕我,这点倒是随你。”
沈涣抿着嘴不吭声:他家大黄打小就怵这位爷,一打照面跟见了鬼似的,整只狗抖抖动,从小狗抖成老狗,临终前,彭侯屈尊前来送关怀,他想拦,但没敢,还没等人踏进屋里,奄奄一息的狗子竟抢先一步咽了气。
此事沈涣许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疑心他的大黄最后关头还在吃惊受怕,没能平静地寿终正寝。
这会儿彭侯提起来,触动往事,沈涣冷不丁地,伤心了。
沈涣秉性如此,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一旦认定了是自己人,重情重义,两肋插刀都不叫事。转头面对异己,手段往往狠绝,丝毫不留余地。
此前已不知有多少对彭侯别有用心的人,命丧于他手。
“大黄走得很安详。”彭侯忽然说,“它怕了我一辈子,死到临头,反倒硬气了一回。”
沈涣撩起眼皮,将信将疑:“真、真的?”
彭侯却不再理会他,抱着怀里的人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经过他身边时,停下步子,道:“再有下次,送你去和大黄团聚,此事真假,大可当面与它求证,只希望到时,沈护法千万要像它一样硬气才是。”
沈涣脸色骤变,他知道,此人从来说到做到。
于彭侯而言,无所谓自己人,他孤身只影,对抗着整个世界。
*
呜呜的哭声,断断续续,偶尔夹杂几声哭嗝。
楼小禾身子沉沉的,却睡不踏实:不只因为哭声,还为了身下那太过柔软的触感——一点也不像自己的狗窝。
她勉力睁开眼,盯着床顶的承尘瞧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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