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天地悠悠（三）（2 / 2）

亲会用干燥又温暖的手捂住他的耳朵，他可以闻到母亲袖口皂角的清香。

那一天，父亲下朝后久久没有回家，他虽然不知道父亲做了什么，但有一种没来由的不安感萦绕在心头。

临到午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他还有些奇怪，冬日里很少见这样的绵绵细雨。

有人来禀告，说大事不好，大人触犯圣颜，被押去菜市了。

罗燃青心乱如麻，想去找母亲商量对策，才发现已经有一伙官兵围住了府门。

他被套住了头，看不清眼下的路，被人牵引着往未知的所在去。

透过一点缝隙，他看到了昨天的爆竹炸出的红纸，此刻已经被雨水悉数浸湿。

颜色暗淡，难看极了。

又下雨了。

罗燃青感觉道有冰凉的雨竹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并不想淋雨，如果生病了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

今晚，他梦到了王采。

好像是个家宴，罗燃青和王采各坐一边，除此之外，并无旁人。

王采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为他夹菜，听他说话，像是天底下最普通不过的父亲。

罗燃青心里惴然，眼前所见已经让他清楚：这是一个梦。

突然，飞身进来一个刺客，闪着寒光的刀尖直向罗燃青而来，他正想躲开，王采却动作更快，冲过去想拦住刺客。

他张开双臂，如同老鹰般把罗燃青圈到了自己的怀中，那把利刃狠狠地贯穿了他的手掌。

血就那样一滴一滴流下来，这样细微的声响罗燃青却清晰可闻。

他听到王采安慰他说：“吾儿别怕。”

怕什么？罗燃青只觉得恶心，想推开王采，他却紧紧地把他抱住，罗燃青又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是母亲身上的皂角香。

罗燃青怀着希望抬起头，对上的却是王采那一双眼白微黄的眼睛。

他被激怒了，只觉得王采完全亵渎了他记忆中那段美好的记忆。

就在这样愤恨的情绪中，他醒了。

入目只有银白色的月光。

算算日子，王采之死，已经过去将近五月了，但罗燃青总觉得，他的魂魄好像附在了他身上。

有时候他会照照镜子，总觉得自己的眉毛和他极为相像，他就会用个剃刀慢慢刮去多余的部分。

王采并非不知道他的身世如何，但是他只说了一句：“我并不记得了。”

也是，他食客无数，这些人就像他豢养的鹰犬，不用他的示意，就可以冲上去咬死与他作对的小卒。

王采自信，他能给罗燃青带来的切实利益，足以让他忘记过往那些仇恨。

何其可笑。

就是这样的人，死都死了，还时常入他的梦中，扮成最为慈爱不过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