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3 / 4)
高镖头的话提醒了我。
世人多在冬来之时饮普洱,又或是将多种佐料加入沸水与茶叶同煮,如喝汤饮与药饮,稍嫌单调。
若是舀来一勺雪,融做清茶汤,那便是清甜滋味;若是凿碎一块冰,化作泠泉水,那便是甘醇之享。
何须处处取茶,又何必以茶当食只记得药膳一方?
何苦事事过茶,视茶为凛冬的除疾解痛之存在品?
民间如此,皇宫也是吗?
茶叶在皇宫之中,是如何度过四季轮回的?我孜孜以求。
别过兰儿,别过皇甫冉,别过皎然,别过陈老爷,别过颜真卿等诸公,我特意去找了刘长卿。
我与长卿一同站在桥岸边上,风动纶巾,盈袖长飘。
空中不知为何飞过一只孤鸟,转眼就不见痕迹,徒增了一份伤情之感。
“原本饯别,我应对陆羽你说些长志气的话,奈何我这心中苦闷说不出来,还请莫怪。”
“长卿你何不将不顺心的事就趁当下说给我听?这样你能顺心,我也能放心。”
“承蒙陆羽你愿意听。”刘长卿沿着河岸慢走,“江南之地多文人聚会,我却少被邀请,不,应说是从未被邀请过,心中自是不甘。我之所想,不是自身不如别人,而是如何一朝奋起,出一佳作,将那些与我年纪相仿的文人们都踩在脚下。”
他忽然低头,单手背在身后紧攥成拳,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对我道:
“陆羽你不知道,比起被名家们遗忘,更让我恐惧的是来自那些同资历的文人们的嘲讽,我可以假装听不到,但并不表示那些嬉笑声不存在。看着他们在圈子当中活跃,我却连圈子的门槛都迈不进去……我的名声,怎会如此一文不值?”
“我自是不会对长卿你说劝慰之语,只盼你能够晓得,一切机遇非天降,一切因果皆自寻。你要想活的自在,要么就是彻底放纵自己,不管不顾身外之事;要么就是朝着所求的目标去,直到得偿所愿才罢休。”
“依你之见,”刘长卿认真相问,“我应是退而求其次,真真正正地过上一阵子隐居的日子,还是真的往文人的圈子里面去,哪怕是碰钉子也在所不惜?”
“若我是你,”我慎重思量道,“应是会选择后者。”
刘长卿求道:“还请细细告知——”
我驻足在他面前,认真道:
“隐于市虽可求安稳,但终是孤独无成,长卿你是怀才之人,又是胸有傲骨之人,隐逸之选不可取,况且你也不爱隐士们常做的——下棋、拈香、观松、坐禅之事,何需刻意苦了自己的心性呢?”
“你莫看当下的江南文人圈子好似与自己无关,也莫要以为自己融不进去就是少了几篇好文章,凡事:不争则不成,甘忍则伤己。陆羽以为,接下来你应当主动去拜见颜大人和张大人才是。”
刘长卿迟疑道:“可会显得唐突?”
我爽笑着给他打气,“陆羽参加茶试的最后一试之时,颜公张公怀素上人同在,长卿你不是一身英姿而入吗?如今怎就不复当时勇了?”
刘长卿像是身上的一根弦被拨动了一样,对我谢道:“陆羽,多谢你让我重新燃起了斗志。来日我重入青云之时,必将报答于你。”
夕阳之下,我与刘长卿相互拱手而别。
一片赤色玉霞染红了地上的影子,江水不尽流淌,又将映照几轮日月?
出发前晚,张继前来我的茶庐同住。
见我把茶庐收拾的干干净净,他道:“我不觉得空无一物的茶庐比之前大,反倒是有种优雅自存的安稳感。包括是那课丹桂树也一样,不曾因主人别离而寂寥,日后也定是生长如故。”
“我叫了侍茶姑娘来照看。”我站在丹桂树下面,用掌心贴着树皮做最后之感,“要说是把这棵丹桂树挖了到别处去移栽,我是不舍得的。”
我又指向脚下踏着的泥土,“这里面的冬肥和鱼骨粉也是我亲自埋的,带着感情与温度。谁说草木无情不懂人事?我偏就觉得草木知性可感人情。”
“好好好,你说草木通人性就通人性。”张继招收叫我进屋,“我带了一包烤鱼过来,亲手做的,与你同吃。”
我不太相信,“这倒奇了,你怎有耐心蹲在围炉旁做这慢熟的等待?”
“山人自有妙计!”张继乐呵呵地拆开包鱼的油纸,“莫要将鱼直接放到铁丝网上面去烤,那种做法无疑费时。我动了脑筋,将鱼用油纸包上,再裹上一层浆泥,只留一处缺口,然后就将它放近到灶台下面去,勤快扇风导热,这鱼自然就熟的快。”
“这也是从《奇书》当中学到的?”
“非也。”张继信誓旦旦,“这是我自个想的。”
“张继,你要把《奇书》带好。”我下意识地叮嘱他,“没准派的上用场。”
“陆兄,你怎就从不问我是从何处得到这部《奇书》的?”
“你不是这书是燕渊蒙写的吗?”
“我是说过,但我从未见过燕渊蒙本人,只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是:骞州名家庄大山人。”
我大惊,赶紧到行李箱边,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那只侍茶姑娘送我的茶碗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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