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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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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妇人身子单薄、禁不起折腾,等杨氏的彻底大好时,已经是十天之后了。薛暮和月牙泉的小孩子们告别,从这里出发,似乎整个世界都在阻止他们行进——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后来暴雨倾盆直下,路边十多米高的白杨林带剧烈撼动,一路呼喊着:“不!不!”

薛暮被颠得昏天暗地,感觉浑身的骨头快要散架了,马车像喝醉了似的在暴雨中扭动,摇摇晃晃前进。急雨夹着冰雹砸在车顶,又像是已经穿过幕帘进了车厢,车开一阵停一阵,像是毫无目标地在茫茫戈壁上慢慢爬行。

薛暮不知道青海竟然会那么远,那么荒僻,她不愿意去,整个世界也不愿意她去。

好巧不巧,她车厢的横木断了,这个位置离月牙泉已经很远了,他们只得临时改变路线,继续往前走到甘肃省的最后一个镇阳关歇脚,并差人去找师傅修理。

阳关的驿站太小,杨氏干脆让许管家找了家最大的客栈歇下,客栈是哈萨克族老板开的,里面大的很,饭店、糕点铺和酒食应有尽有,只可惜那些点心看起来油腻腻的,她实在吃不习惯。

老板让伙计把她安排在三楼靠窗的房间里,还专门让人送了一小篮配蒜泥的肉夹馍和一大碗“过油肉拌面”做夜宵。

第二天一早,薛暮继续不顾猞猁和良姜的劝阻,在姜道隐的诱惑下继续到处闲逛。阳关的汉族人比月牙泉还少,姜道隐提议想在客栈外铺个摊卖杂货,薛暮赞同了他的想法,她本来就喜欢模仿别人,最近卖货的场景见多了,自然也想试一试。

她脑袋一热就把自己从京师带来的所有首饰和衣饰、香囊全摆了出来,姜道隐都被吓到了:“你当这是在京城啊小祖宗,这种地方财可不敢外露。”

薛暮想想也是,就让猞猁去给客栈老板一把碎银,选好摊位,挑了几样她没那么喜欢的饰品摆在毛毯上。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被这些此地难以见到的新鲜又精致的小东西吸引进来。

来的人一般都不说话,薛暮也不好意思说话,但他们中有人能在摊子前一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地不说话,薛暮就做不到了。

姜道隐忍不住问:“有事吗?”

他不吭声,良姜就给抓把瓜子,他接过来咔吧咔吧地吃,吃完又闭嘴站那儿发呆。良姜再给一个苹果,他几口咬完了,继续沉默。

他有的是时间,最后姜道隐忍无可忍地收拾摊子,表示要去吃午饭了,他才离开。等薛暮用完午膳,撑得肚皮溜圆地回来后,发现那人居然还在那个摊位守着,猞猁和良姜只好又摆出首饰,让他继续盯着毛毯上某个角落深深地打量。真不知道这人哪来那么多时间,这么闲,令人羡慕。

这地方的小孩子们则都很忙,忙着种田、放牧,不种田的时候忙着偷家里的鸡蛋,种田和偷鸡蛋之外的时间就更忙了,忙着兜着鸡蛋往薛暮的摊子上卖。

许是他们以前没见过这个摊子,没见过这么琳琅满目的小玩意,他们都认定摊主是个富婆,有钱买他们的鸡蛋,而且不会讨价还价。

他们一个个气喘吁吁,脸蛋通红,目光兴奋,事实上薛暮确实不会砍价。她虽然不知道自己买鸡蛋有什么用,她也不爱吃鸡蛋,但还是觉得有趣。

鸡蛋五十个铜板一个,每次薛暮收下鸡蛋付钱的时候总会竭力劝说他们顺便买点漂亮的项链或者压襟——这些可都是京城最时兴的款式。

但这些小孩太聪明了,都不理她,连良姜那么称职的推销都受挫了,薛暮实在不明白他们小小年龄攒钱干什么,也想不出在嘉峪关,除了漂亮的装饰,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更招孩子喜欢。

其中,库娜是最持之以恒的一个,连续半年时间里,她每天按时送一个蛋来,如果有一天没来,那么隔天定会一下子送来两个。

薛暮一度以为库娜是个男孩,直到她头发长出来了才知道是女孩,她以前是小光头,再加上手里总拿着鸡蛋,两相衬映,老是惹得姜道隐取笑她。

还有一个孩子总跟着卖蛋的孩子们一起来,却从来没带来过一只蛋,薛暮给其他孩子付钱时,他就在旁边紧紧盯着看。

终于有一天,这孩子也带来一只鸡蛋,他一个人来的,把鸡蛋递过来时紧张万分,惴惴不安地等着薛暮给铜板。薛暮拿着蛋摇了又摇,对着太阳看了又看,总觉得哪儿有点儿不对劲,但最后还是给了铜板。等他拿着钱跑了以后,薛暮把蛋磕开一看——居然是只煮熟的蛋。

一定是他娘煮给他的,他舍不得吃,拿来换钱。薛暮真是气坏了,但又毫无办法,只好把它分给猞猁和良姜吃了。

在阳关,薛暮学会的第一个哈萨克词语就是鸡蛋:觉木什尕。

除了这些孩子和那些没事干的闲人,来逛小摊的其他人要么是仔细对准一根烧蓝铜雀簪子卯足了劲瞅,要么是拿起一串元宝刻花压襟又摇又掂,看得薛暮的小心脏忽悠来忽悠去。在阳关做生意,像是在爪哇国做生意,什么奇葩都有。

但也有厉害的角色,一个胖女人非要用八两银子买一对镀金摇叶耳坠。薛暮不愿意,那对耳坠最便宜也得卖到十两。于是她往旁边的排墙上一靠,无边无际地和薛暮纠缠起来。她越这样薛暮越不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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