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2 / 3)
薛暮又想起童年中遇到过的那些来进京西稻和碧粳米的商人,此时不知他们正在哪个角落里生活,完全忘记了过去那些蝗虫的事情,一日一日地被损耗着。
要在月牙泉呆满一周,薛暮在姜道隐的带领下,把驿站的汉族小孩子们认了个遍。由于当地没有书院,所以都没有上学。最大的八岁,最小的才两三岁,成天伙成一群,呼啦啦从这边全部往那边跑,再呼啦啦又全部从那边再跑回来,边跑还边齐声呼喊着:“白娘子,我来了——”
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们爹娘平时都教了些什么。
后来年龄最大的高勇,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开始跟驿站里负责算账的哈萨克族老先生学哈语,不出两个礼拜,就能叽里呱啦地和同窗们用哈语对答如流,丝毫不带磕巴,名字也变成了“高勇别克”,“别克”是哈萨克族男性名字中一个常见的后缀。
最小的孩子孬蛋上面有三个姐姐,一字排开就是七岁、五岁、四岁、两岁半。四个小孩手牵手从容走在路中间,任过往的马车、驴车或者人力车夫叫得惊天动地,也不为所动。
陈家的三个孩子,老大叫“陈大”,老二是“陈二”,老三是个丫头,叫“陈三”不太秀气,就直唤“三三”。这三个孩子则喜欢排着纵队走直线,为首的还举个小旗子。
刘家的俩孩子都七岁了,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却不是双胞胎。唤作“大妮”的女孩是抱养的,大了几个小时,便成了姐姐,生得很美,高挑健康。而刘家自己生的儿子就差了好大一截,又矮又瘦,眉眼呆傻,实在不讨人喜欢。而且还老说谎话,天天哭喊着大妮又打自己了,大妮又抢自己的烙饼了。
这两个孩子动静最大,远远地人还没过来,“吧嗒哒”的声音就响成一片。因为小孩子穿鞋很废,他们的爹便自己动手给他们做鞋,两块小木板做鞋底子,上面横着钉一小块胶皮带子勒住脚背。简单又便宜,穿破几双都不可惜,他们管这叫“呱嗒板”,真形象。
王家的是两个女孩,老大比较文静,老二活泼,挨起爹爹的打,两人一同鼻血长流,面对面号啕大哭。
曾家在驿站里开了个铺子,他家孩子叫来胜,七八岁的模样,整天守柜台买货,算账算得滴溜溜转,比那个哈萨克老头强多了。没事的时候就可怜兮兮地趴在窗台上看别的孩子在街上聚众滋事,呼呼啦啦玩耍,有时候也会把头伸出窗外跟着大喊一声:“白娘子,我在这里呢!”
这些孩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到来胜家的铺子买东西,一人攥一把铜板,成群结队的,最后买到的东西也许不过是最常见的五个子一块的芝麻糖。
他们去来胜那儿当然不是为了友谊,因为他们一进去就要和来胜吵架,哪一方嗓门大算哪一方赢。
来胜够能干的了,可来胜的娘还是死活不放心,一回驿站第一件事就是对账。
“刚才卖了啥?”
“芝麻糖,五个子一块,卖了五十个子,共十块。”
“哪一种?”
“就那里的。”
“噫嘻,那种是加白芝麻的,十个子一块!”
来胜不吭声。
“整天尽胡卖八卖,都不知亏多少了!这死小子,谁家来买的?”
“大妮和她弟。”来胜手一指,那俩小家伙正靠在玻璃柜台上吮糖,一人鼻子底下拖一截鼻涕。
“噫嘻,还不赶快要回来?”
于是来胜就说:“听到没?俺娘说白芝麻糖是十个子一块,不是五个子一块,快点,你们退我五块糖。”
大妮姊弟俩对望一眼,两人缓缓凑齐了五块糖交出去,然后继续靠着柜台吮糖,小声商量要不要把剩下的糖退掉折成铜板,但终于没有退,吮着糖趿着呱嗒板牵手走了。
姜道隐最会骗小孩了,而这群小孩又最喜欢被他骗,三天两头往二楼跑,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
他们叫姜道隐“侍卫哥哥”,又扭过头来叫薛暮“天黑姐姐”,因为他们不知道暮怎么念,姜道隐抢先一步告诉他们是天黑了太阳落山的意思。
接触久了,发现姜道隐其实挺调皮的,他若是心情好就竭力怂恿他们做坏事,心烦的时候就教他们使用礼貌用语。
若是哈族小孩,姜道隐会热情地教人家怎样用汉语骂人,使得这里七岁以下的哈族小孩在说话前都要先来一句“他娘的”。
有时天气很好,又不太忙的时候,薛暮会率领孩子们到县太爷院子里玩。县太爷待她恭恭敬敬的,专门上了壶牛乳茶招待,牛乳是当天新挤的,薛暮从没喝过那么鲜美的饮料。
县太爷院子后有一大片树林,草丛深密,鸟儿很多,她教他们认识薄荷草,并让他们挨个儿去闻那种不起眼的小草散发出来的香气。
“是不是和糖的味道一样呀?”
“呀,真是一样的!”
他们没完没了地闻,又辨认出更多的薄荷草,一人拔了一大把回家。
大妮突然问:“天黑姐姐,糖是不是就从这上面长出来的?”
大妮喜欢边走边不成调地放声歌唱:“大星星亮啦,卡里玛莎不要怕,我把火把点着啦……”
左右看看,若是没人,便大喊一声:“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