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1 / 3)
下雨的声音…
好冷…
唯一被暖意熨帖着的手心,有什么在渐渐消失…
“别走…”
——是谁…
——谁别走?
——她差点要失去的…
“阿予!”
濯爻喊着那个名字坐起身,来自梦中的恐惧让她喘息不止。
“爻儿,醒了吗?睁开眼睛看看师父…”
朦胧的意识逐渐清明,原来被她扯住衣袖的,是聂荀。
是再次立下赫赫战功,昨日刚刚班师回朝,东境禁卫军右将军,她的师父。
“师父…师父!” 濯爻手上用了几分力,“阿予…阿予她!她如何了?”
额头上落了一片温热抚过:“毒性尽除,予儿一夜无事,应已大好。”
“真的吗?我去看看她!”
濯爻边说边要下了榻去,却被聂荀按住。
“来人。”
两名宫娥在寝帐外应了声。
无论是声音,还是装束,都不像是栎阳宫的人。
“予儿眼看要封君了,这里自然不能再像冷宫一般,况且她身体未愈,合该多几个人看顾。”
聂荀一边解释一边起身:“都是从我府上拨过来的,让她们伺候你沐浴上药,用完早膳再出去。”
“师父我哪里需要人伺候?而且我的伤已无事,您就让我——”
“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
“…徒儿不敢。”
…
从濯爻八岁被送来东境,入了质子营后,她和士兵一样习练、战斗,已然忘记那些宫廷贵族的生活。
所以在几乎煎熬般地由着宫娥盯着自己沐浴后,她再也受不了那些谨小慎微的动作,一把夺过了伤药,百般推脱宫娥们想要帮忙的好意。
“无需多礼,你…你们出去便可!”
濯爻披上中衣,对着铜镜查看那道横贯腰腹的伤口。
是昨日为采那草药,从崖上滚落才擦伤的。
创面比较大,但好在不算深。
她将药粉敷上,然后接过干净的绢布包扎,刚缠了一圈,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将军。”宫娥们躬身行礼。
濯爻咬着绢布一头,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师父。”
字音有些扭曲,聂荀的脸上浮起浅笑。
他挥手让宫娥下去,然后走到濯爻身旁,亲手帮她将绢布缠好。
“从小就这样,受伤了还如此逞强,嗯?”
这话已听过多次,濯爻自是死性不改,心里也没个惧怕,仿佛吃准了聂荀不会真的生气。
只是此刻两人距离有些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儿,感觉却有些陌生。
她竟怔愣了一瞬,而后才摆出乖顺笑意,如常回道:“谢师父!”
而这厢聂荀还未说什么,一阵清朗的喊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濯爻!你可起身了吗?阿予要找你呢,我便进来了啊——”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濯爻刚要应,又生生闭了嘴。
栎阳宫本就不算奢华,偏殿更是简单,寝榻后不过一个拐角便是汤池所在。
她这才觉察自己当下衣冠未整,脸颊顿时烧红一片。
“这小子!怎么偏偏这个时辰…”
濯爻咬牙念了一句,赶紧将中衣整理好,又草草披上深衣,掩住外露的肌肤:“离…离渊!你先在外面稍候,我即刻就来!…师…师父,您能不能,帮我挡他一会子,我…我…”
明明面对师父不觉怎样,可若是以这副样子见离渊,她竟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眼前,聂荀并未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
“...你方才,是在换药吗?”
两人结伴往瀛予处走,离渊忽然开口。
“自然是啊!本来这伤已经够我怄得了,你还偏要来添乱!”
“看你这话说的!怎得师父在旁就是帮忙,我便成添乱了!右庶长大人,您之前哪次受伤不是我包扎的,才半年不见,就不认袍泽了?”
离渊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引得濯爻侧目看去。
昧旦之时,尚有几分冷清,秋风拂过刀削斧砍般的硬朗眉目,倒让他多了几分儒雅之姿。
甲胄已换为日常穿的青色袍服,脸上的伤痕也淡了些,唇角坦荡的笑容让濯爻一时恍惚。
昨夜忧心太过,她竟忘了,两人已许久未见。
——该是有些想念的。
“濯爻?阿爻?为何不说话,莫不是真被我说中了?”
离渊看出濯爻的走神,拍着她的肩膀朗声笑问。
未等人回答,又自顾自道:
“其实,即便你真不认我,我也不敢说什么。这次阿予遇刺中毒,我竟一点用处都没有,害她白白受了这些苦楚,泫示和卫医官已告诉我,你是如何拼命将阿予从鬼门关抢回来的,这份恩情,我只怕万死都难偿还!”
见他如此正色,濯爻原本飘忽的心境回归原位,笑容也淡了几分:“上了趟战场,怎么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不会好好说话了?”
恰巧到了寝殿,她先一步走进去,最后留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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