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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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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祝立新停住了:“要不找地方坐会儿?”

“行。但我不吃东西。”

他们在糖水铺坐下来,对着菜单研究了会儿,祝立新点了一碗汤圆。

郑晓眼看着糖水铺的娘们嬉笑打闹着,时而弯腰下去,摆弄那几个锈迹斑斑的煤气罐,时而探着脑袋,脸上手上袒裼裸裎,撩动着锅里的汤圆,她不太好受,小声道:“这卫生情况……你真不怕感染啊?”

“其一,没有证据表明这个病会通过食物传播;其二,真不怕感染。”

“就非吃不可吗?”

郑晓顺着祝立新的目光看过去,在不远处一个叫“潇艺轩”的剧装店门口瞥见了一道倩影。是个瘦弱的女人。女人穿着简单的冲锋衣和牛仔裤,戴着一顶洗得发白的牛仔鸭舌帽,头发很长,披在背后,跟海藻似的。在郑晓这位置看不清女人的容貌。女人在陈旧的店铺里晃荡,时而捧起一个凤冠样式的京剧盔头打量,老板娘跟她搭话,她不理睬。

“哦……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认识那个女孩子?”

“认识。”

“去打个招呼?”

“算了。”

“她谁呀?”

“她小时候是薛江红收治的病人,叫文倩。”

-

孔誉康和薛江红,这两个人,郑晓都知道。

薛江红是祝立新的导师,五年前背着骂名自杀了。

当年薛江红也是搞微生物、搞病毒的,但医学家的身份成了他的庇护。医学家研究的那叫“医学病毒学”,这微妙的区别让他免受民众的批评。从现在的眼光来看,把医学病毒学和别的病毒学分支学科完全划清界限的行为,完全是文字游戏。

薛江红算是晚节不保。他以前是出血热专家,对马尔堡、埃博拉这种由丝状病毒感染导致的出血热研究得很深,年轻时带着团队亲力亲为地拯救疫区患者,在多个国家留下救死扶伤的足迹,甚至为了验证自己的治疗方法,不惜与病程后期的病人共处一室,后来他也患了病,病得最严重的时候,又是腹泻又是吐血,体内流失了将近20%的水分,最后他侥幸战胜病毒,捡回一条命,也完成了他的医学研究,留下“东方救世主”的美名。

后来别人都说,那次死里逃生其实是薛江红被病毒“夺舍”的过程。

国内“丧尸病”流行时期,薛江红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学术世界里,拿病毒在动物身上做实验,乃至在他收治的病人身上做实验。

事情败露之后,薛江红一把火烧掉了自己的实验室,实验室里的纸质材料、电脑数据全部付之一炬。火光滚滚的深夜里,薛江红从五楼跳了下来,身体在消防车上砸得血肉模糊,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据说最后一个接触到薛江红的人就是祝立新。有人怀疑那些神秘的研究数据没毁干净,祝立新手上还剩一份。祝立新“杀师证道”攫夺成果,跟政府谈条件,最后成功地“改了错误”、“摘了帽子”,进入卫生部门工作。

“你想问薛教授……(沉默)……啊,不用抱歉,我不怕跟别人提起他。他是天才,是一个沉浸在科学世界里,沉浸在真理求索中的人,但是距离科学疯子还很远。我觉得他正常得很。他有妻子,有儿女,现在都在国外,我前段时间还去看过他们。而且,在咱们的学术环境里,一个搞科研搞得弃绝尘俗,甚至变成疯子的人,也是不可能成为院士的。”祝立新低头吃着汤圆,热腾腾的雾气扑在郑晓的面罩上,搞得她看不清祝立新的神情。“薛教授会走到那一步,其实有很多不得已……(漫长的、诡异的沉默)……实话说,无论是谁,遇上那种事情,还有孔誉康那种人,都没法全身而退。”

十年前,祝立新在东部抗疫战区做物流工作那会儿,孔誉康在供应局供职,担任专门负责医疗物资供应的站长,是祝立新的大领导。(不久前,五十岁的孔誉康履新甬江卫健委主任、党委书记。)

当时,祝立新从病床上醒来,孔誉康关切地探身观察他。祝立新先是觉得不妙,因为孔誉康穿着军装,那年头碰上穿军装的人不会有好事。俄而又释怀,都死过一回了,再坏的事也就这样。护士推门进来,观察他的状况,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又来了个医生,一边调整吊瓶,一边责备他不注意身体,对他说,要是孔站长再晚半小时带他上医院,神仙也救不回他。

等到祝立新能说出话来,救命恩人孔誉康带来了另一个领导,也就是薛江红。

“小祝,这位是薛院士。”

祝立新没打招呼。薛江红也只是在门口徘徊,默然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孔誉康见过与祝立新类似的人——灵魂已经死了,身体却大难不死。身体正在想办法恢复灵魂的活性,先恢复的总是恨意。深刻的质问从他麻木的眼中透出:为什么要救我呢?为什么要救回一具灵魂消散的残骸,扔到社会的大熔炉里继续燃烧呢?

“小祝,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你父母……我也知道了。唉,怎么说呢?你年纪还小,以后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情况,不能死扛,要及时向组织汇报,跟同事、跟领导多多地沟通,实在找不到人,你找我嘛。首先要让咱们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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