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上)(2 / 2)
用地慈庙养生畜的棚子算了,他累得烦躁,不耐烦地想把面巾扯下来抽叶子烟,大胡子却记着谢医师说过的话,要和瓦匠说清楚春祭的做饭师傅业已病倒的情况。
小二哥按照谢枕安的吩咐,几乎把别庄仓库的药材都拿过来了,甚至都快薅秃谢枕安种的一片药田。但别庄备用的药材终究是有限的,能不能对症亦没有把握,要等谢枕安试过一轮才有结论。他着急去找谢枕安对方子,几个村人却以为他拿来的是救命的药,都说自己的家人病得最重,拦着他不说,后来为抢药几乎都要打起来……
目睹了它们的黎念等人都没有说话。她和赵坤昱心里同时涌现一个念头:只短短半天过去,竟然已经这么不乐观了。
赵坤昱更是觉得心惊。他看不惯村人们乱成一团,强行挤进为抢药挥拳的几人之间,厉声问:“你们村正呢?旗亭村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村正出来主持诸项事宜?”
他虽是身着便服,但多年为官的气势尤在,很快便将村人们的戾气镇下来。他们嗫嚅着,说不太明白:“搭棚子的地方吧?不是要用刘家的地盘吗?”“可能在义庄?听说那边起过争执,娃娃家的爹娘不愿意立刻埋葬。”“我来的时候他和兵爷在一起。”……
赵坤昱看得差点背过气去。黎念正欲说点什么,路边突然有人朝他们跑来,急道:“管事姑娘!”
黎念定睛一看,原来是先前那位被老村正派去芦门镇报疫的葛家侄子。那青年面色不佳,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你怎么……”她本来想问问情况,又突然意识到有村人在场,迅速改口,“你是要去找村正回话吗?”
葛姓青年郁郁地点头:“我正要去——”
他话没说完,赵坤昱已经抬步,肃然道:“前面带路。”
葛姓青年因这个陌生人的发号施令一头雾水,但池君原沉稳地接了一句“劳烦义士”,他便依言照做了。
实际上他们都不用特意寻路,走到后来,人潮的方向迅速趋于一致,因为村里的所有人都在着急地找鹿斟和谢枕安拿主意,仿若要拼力抓上那根脆弱的救命稻草。
他们终究还是在义庄附近找到了鹿斟。鹿斟与忙碌中的护院及村人隔着一点距离,正在和老村正说话。
黎念他们走近些,听到老村正颤颤巍巍地说自己上门去劝后,已经劝动了那几个耆老接受神医看病。村正今日还没喝过水,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似乎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
黎念忽然想,人都是复杂的多面体。村子爱面子、想给下一代搞排场是真的;一把年纪还在做事、人或许并不坏,应当也是真的。
她迅速和之前的风波和解,赵城令却不能。他冷面走过去,开口便要面前的村正说明一下旗亭村如今的情况。
老村正一下子被问懵了,不知面前的青年为何横眉竖目、架势古怪。他没管赵坤昱的责问,要侄子先过来说说为何自行回村,很快又制住侄子的话:“叫那位大夫也来听吧,很多事我怕听不明白。”
鹿斟在现场呆得最久,知道忙乱里喊声传不过去,便亲自走进袅袅雾烟里叫人。焚烧而生的白烟里很快转过来一个人影,他和身边的人交代完什么,这才拎着药箱和鹿斟往出走。
他边走边单手解自己的面巾,似乎要换一张新的再来见人。不远处的赵坤昱瞥到他的动作,却忽然愣住,惊异地出声:“……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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