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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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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迟迟,直到酉初之时,天色方逐渐昏暗起来,落日余晖已然呈金红之色,洒在楸树之上,在朱红宫墙上映出点点光影,风一吹又来回摇曳明灭,一如湖上波粼。

趁着这点光景,白商乘上轺车,出了宫门约莫行了一二里地,转至京城之中最为繁华的景乾大街之上,于景乾大街某一处巷口下车。

今日穿的不过是素日最爱的青白颜色,腰上束着白锦绣芙蓉腰封,发髻之上只带几根白玉簪子,头上罩着帏帽。

这样一身干净素色,于这金红天地之间,已是格格不入。

直行到巷陌尽头,方见一座破败肃穆的府邸。台阶两旁的瑞兽已然缺失了一座,台阶之上的朱红大门紧闭,风一吹却抖擞下来一层灰尘。

白商让随从和丫鬟在这里等着,自己抬步上去,只觉双腿沉重如灌铅一般。

大门吱呀一声推开,无数灰尘散在残阳余晖之中,仿若祭奠之时烧出的纸钱灰烬,飘飘扬起来,然后落下。

院中已然杂草丛生,破败无人清扫的秋草过了一个冬天,化作春草的养分,造就这人行其中而不得察的葳蕤景象。

走过长长的廊庑之后,来到了后院的水榭之中,此处许是因为雨雪,还积了些雨水,只是浑浊难闻,许是池底烂泥无人清理……又会有何人来清理呢?

白商将帕子摊在亭外的石凳之上,便坐在此处瞭望这般破败萧瑟之景,恍惚间竟觉得前人“物是人非”之言是假。

所看之处,枯草,碎石,蛛网,院中的植物也都灭亡,房屋的门扉皆已朽坏,许是四年之中不知哪一日风刮得大了,或是雨下的大了,便一松手,落在了地上。

想到此处,她忽而苦笑一番,只是这物不复从前,已然松手,人却没有,还牢牢握着。

最后一缕余晖映在手中双鹤环佩之上,一滴泪又落了上去,宛若水中幽火,继而连这最后一丝日光也消逝了。

天幕之中不知何时升起月亮,照着这破败的院落,白商只也觉得冰冷月光将破败的自己也照了个底透,不由得思想起四年前这座院落是怎样的繁荣光景。

又是怎样在一夕之间落寞。

思想逐渐深入,却听得身后忽而一声响,仔细一看是半块亭瓦掉落。

白商迎着月色,抬头望去,却看见青黑天幕之中有一黑影站在亭子上,身后的袍子叫风吹得张牙舞爪,宛若鬼魅身上的黑烟。他不知是何时来的,不知在这里停留了多久。

许是知晓自己已被发现,沈瑞叶从亭子之上一跃而下,看见院中人面容之时,不由得愣在原地。

脑中只闪过“盈盈秋水,淡淡春山”①八个字。又不住感叹她出落得愈发动人。

白商的眼泪还凝在面上未干,也来不及擦,在月光下明晃晃的,她只上下看了那人便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沈瑞叶静默半刻,拱手道:“见过公主殿下。”

“你……你如何知晓……”

白商讶异了起来,瞬间将手中的环佩攥紧,头脑驱使她往前再走两步,看看那人面具之下是怎样一张脸……有一瞬间,她疑心命运捉弄,疑心那面具下是自己午夜梦回之时,会梦到的那张脸。

沈瑞叶见她靠近,忙道:“小人的父母曾是沈府的下人,儿时曾在沈府住过一段时日,沈府之人待我不薄。我亦知悉许多事情——这世上还肯来沈府探望的贵人,便只有六公主一个。”

那时,沈大人之子沈瑞叶与白帝六公主走得亲近,在下人们口中几乎就是一段佳话……然而天不遂人愿。

白商停住步子,失望道:“拜访活人叫探望,拜访死人便是祭奠罢了。”

沈瑞叶转身的身形一滞,但仍僵硬转过,叹道:“公主有这份心,沈氏人在天之灵,会懂的。”静默片刻,又道:“恕小人多嘴……公主既有婚约在身,便不要再来沈府了。”

闻言,白商只觉心中猛然一颤,仿若从空虚梦境之中抽身惊醒,又看那人离去的背影,心绪凄迷到了极处,不由得落下几行清泪,却无力去擦,只得颓然坐在石凳上,不知多久,抬头望,已然月至中天。

*

春分这日,辰初之时,原是一个清朗慵懒的清晨,因近春蒐,白帝免去了皇子公主们的晨省昏定,白昭此刻也睡得正酣,享受这一刻睡眠的甘甜。

一道声音将他唤醒,他睁开眼,只见一个宫婢站在帐前唯唯诺诺道:“殿下,刘常侍说陛下有召。”

她害羞得紧,半天支吾出一句话来,然后窥探白昭的面色,却见他只眼眸明暗变了变,道:“知道了,下去吧。”

“刘常侍说,让奴婢服侍您穿衣。”

白昭闻言低头看了看,只见她模样干净,清秀,然此刻面色红润,侧脸连着耳朵染上一片绯红,便便已明白了刘常侍的意思,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宫婢服侍他穿上衣裳,又在镜子前替他束发,拿了一顶青玉冠替他戴上。白昭看着他镜子中的面容,蓦然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奴婢风月,今年十五。”

白昭听见“风月”二字不由得面色阴沉下去,道:“刘常侍未免太胆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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