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1 / 3)
皇帝回长安后,身穿素服前往太庙告哀,随后改服衮旒拜谒九庙,登长乐楼,大赦天下。节后余生的皇帝身着弁服,头戴通天冠,足蹬乌皮六合靴坐于那把代表至高无上的御座之上,俯视阔别三年的含元殿和满朝文武大臣,神情凄楚,感觉一切恍如隔世。
众文武群臣皆站在玉阶之下,文臣以崔胤为首,武将以朱全忠为尊,在鸣赞官的赞礼声中行三跪九叩大礼。
“此番能重回京师,皆是诸位爱卿之功劳。”皇帝心情甚是不错,“朕已命中书省拟制诏书颁给诸道以作嘉奖。”
“此番圣人平安回京,诸道皆尽心尽力、献计献策,理应嘉奖,唯独凤翔不可。”崔胤手持象牙笏出离班部进言道,京中人给他取了个诨号“崔四人”。
门下侍郎陆戾略有不同意见,“李茂贞虽罪大恶极,然而却未曾与朝廷断绝联系,如今,唯独不给他颁布诏书,未免显示朝廷度量狭隘。”
“陆侍郎这是危言耸听,李茂贞挟持天子出京犯下滔天大罪,岂能再颁布诏书嘉奖!难道是要嘉奖他胁迫天子不成?”崔胤愤怒瞪了陆戾一眼,转身对皇帝道:“圣人,陆侍郎居心叵测,恐怕是和李茂贞相勾结吧。”
陆戾惊骇,闭口不敢再言。
皇帝在心中暗思:崔胤虽然尽忠,却颇用机数,须小心提防。他微微一笑,“昌遐所言极是,此次朕能平安回京,昌遐与全忠功居第一。”
“陛下过奖,臣实不敢当。”朱全忠昂首而出,跪地谢恩,心中喜不胜收。
“启禀陛下,回鹘可汗有书信来奏,称要派遣使臣前来长安为陛下贺寿。”崔胤又道。
“爱卿有何建议?”皇帝问向崔胤。
“臣认为此事可同意,如此正好可向其展示我大唐巍峨风貌,方可体现我大唐海纳百川的气度。”崔胤笑着说道。
皇帝又问向众官员,“诸位爱卿有何意见?”
“臣认为不可。”兵部侍郎韩偓出离班部,倒笏躬身道:“戎狄都是人面兽心,不可信赖!圣人方回京师,方兴未艾,当他看到城邑荒残,甲兵雕弊,必有轻视大唐之心,激起贪念。且自会昌以来,回鹘为大唐所破,恐其趁着这个机会报复。所以在回复回鹘可汗的书信上,最好告诉他们,小小寇窃,不须前来。表面上感谢他们的好意,实则组织他们的阴谋。”
皇帝点头应允,“如此甚好。”
崔胤见韩偓驳了他的意见,颇为不悦,又对皇帝建议道:“启禀圣人,如今诸道兵乱,奉令不一,不如推选一位诸道兵马元帅,统一调度指挥各藩镇。”
皇帝一听便知道这是崔胤趁机为朱全忠谋求更高的官位和权利,方便朱全忠与其他藩镇较量,可皇帝并不想如此迅速的再提升朱全忠的官爵,谁知道朱全忠会不会是下一个李茂贞!大唐天下兵马大元帅一直都由皇子担任,往往是储君之选,代宗、德宗皆是如此。他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卿所言甚是,不过皇子都还年幼,不如推选一位亲王如何?”
崔胤未料到皇帝没有接茬,一时有些发懵,不过四度为相的他早已习惯大风大浪,这点小计谋不足畏惧。他便依着皇帝的口风继续道:“辉王天资聪颖,熟读兵法,在众位皇子中尤为突显,又是中宫之子,臣建议任辉王为诸道兵马元帅。”
皇帝点了点头,“辉王虽聪颖,但尚且年幼,不足以掌握兵权。”
韩偓道:“德王年长,又是长子,该为诸皇子作出表率。”
诸皇子中唯有德王李裕已成年,朱全忠忌惮他不便于控制,朝崔胤使了一个眼色。崔胤立即会意,郑重坚决道:“光化三年,德王与刘季述勾结,陷圣人熟睡之际,发动宫廷政变,将圣人软禁在少阳院,自称为帝,尊圣人为太上皇。圣人恢复帝位后仁慈,没有严惩,恢复其王位。”他厉声冲向韩偓,“如若再加封其为诸道兵马元帅,难道是要令天下的人都效仿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子吗?”
皇帝最讨厌别人提及此件事,堂堂一国之君,待遇如同阶下之囚。他一听崔胤如此说面上立刻带了些不悦之色。
韩偓见崔胤骄横,居然干涉皇帝家事,心中甚感不满,漠视道:“德王不过是被奸人胁迫,怎能说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崔胤深知韩偓得皇帝器重,多次欲立为相,便故意指斥道:“韩侍郎终日沉溺于风月之情,淫词烂曲,怕是对国之大事不甚了解吧。”
朱全忠想起一早上朝时,他和崔胤在殿堂上宣布事情,众官员见到他都避席致敬,唯有韩偓岿然不动。朱全忠怒上心来,又忌他为皇帝所宠信,参预枢密,恐于己不利,斥责道:“前宰相赵崇为人轻佻,听闻也是韩侍郎举荐。韩侍郎识人目光的确不佳。”
韩偓笑道:“我不敢同梁王争辩。”
朱全忠冷“哼”了一声,厉色说道:“何不扑杀此獠,以正朝廷风气!”
众官员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满殿寂静无声,只能听到殿中央三层青铜暖炉中上好的精炭不时发出轻微的炸裂声。
又沉默了一个弹指,终于有人打破了寂静。年近八十的京兆尹郑元规出言劝阻,“韩侍郎与梁王不过是意见相左,何至死罪?还望圣人宽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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