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山梨(1 / 1)
满满“苏醒”的消息,萧桑晚不想告诉任何人。他没有去探寻她为何会回来也不想去探寻,于他而言,目前的状况就是他最想要的未来。
有她在就够了。
他把满满“保护”在那间屋子里,每天除了取食就是和她窝在一起,他认为这是他唯一获取喜悦的来源。
出乎意料的是满满没有拒绝和他在一起生活的“邀请”,一直像他印象中的模样对他,可千千万万中的合理,却透露着一个不合理,而这个不合理注定会让他的美梦破碎。
是夜,萧桑晚知道满满不会愿意和他同床共枕,便把床给她,用上最好的被子和最好的枕头。自己就铺了个毯子在下面,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只要还能看到满满,看到她吃好,睡暖,这就足够了。
是夜,萧桑晚睡不着侧着身子往榆满的方向看去。窗子都被他关好了所以漏不进风,纱帘一动不动,他也只能望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这么看了两眼心上就涌上一股酸涩,是失而复得也是求而不得。身旁的冷空气怎能抵得上她的怀抱,一切仿佛就是巫山云雨后短暂的幻觉,想着想着他竟然又落下泪来。一个脆弱至极的他,和废物没什么区别。他没有身份,没有地位,除了那颗为她跳动的心,他一无所有。他能靠着她的一颦一笑活着,却不能给她带来一点一滴的欢愉。
寂静的夜里就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变得可闻,更别提他心心念念的人张口的一句话。
“地上冷,上来吧。”
不大的床刚好能睡两个人,不大的心刚好能装一个她。
萧桑晚在纠结中与她和枕,又在愧疚中进了她的怀抱。
“在我还小的时候,有幸遇见仙人......”她温润的嗓音落在头顶,仿佛只要这样就够了,他就有了继续生存的勇气。“仙人不嫌我瘦小,抚养我长大,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根,妄自菲薄无疑自拔根基。”她温暖的手划过萧桑晚的背脊,让他无端战栗。“曾经你所渴望的,想做的,或许无形之中就是你根的影子......没什么是不能跨过的,就算是......”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这间屋子里无形的风拂过他的耳畔,“死而复生,活人白骨也是在丧失希望后的回光返照。”迷迷幻幻,真真假假,或许是她的嗓音太具有舒缓性,那颗紧绷的心似乎真的松懈下来,只为她留下一道门,让她去探寻他全部的苦痛。
太过悲伤的心就像是一颗过度成熟的果子,只要一下就会迸裂。
榆满感受到衣领上的湿热,那是他落下的泪。
她从不会觉得萧桑晚脆弱,孩子气又或是还没长大,他不过是用如今的光阴来补当年缺少的温暖幻影。
“睡吧......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寡淡却戳心的安慰混上清淡的香就成了萧桑晚难得的美梦。
他们的生活开始归于平常,变得异于幻想中的恬静温馨。
萧桑晚还是在控制满满的消息,但至少可以让她在院子里随意走走。因为他怕,怕纳兰知道后会抢走她。直到有一天榆满和他聊起从前在萧宅的种种,讲到那棵因为占地被砍掉的山梨树。那棵由他母亲种下,在母亲死后立即被砍了的山梨树。在经历了雁清山一行后那段行军前破碎不堪的记忆似乎慢慢变得清晰,所以他记得他曾经离开过萧家。但不是被驱逐倒是他自己......
萧班强力要砍了那棵山梨,而他不愿意抱着那棵树不松手,但树还是被砍了。年幼的他看着那棵陪伴他长大的如今却光秃秃的山梨树倒下就如看到母亲再次消失在他面前一般,气急攻心,离家出逃。可那时的他才多大,一点点大的年纪没有银两,甚至连对世界的认知都没有。萧班对他本就没什么情感,失踪后虽然也派手下寻找,倒是没花什么心力,没找到也没有悲伤就像是对一个寄养在家的动物一般。丢了他还可以找新的更符合他心意的,不过当时榷州的战事也在告急,不知何时聚拢的部洲形成一股隐隐的势力让那个坐在龙椅上苟延残喘的老皇帝怕得噩梦连连,他不得不再次投入到紧张的战事来缓解日日夜夜永失所爱的痛楚。而后呢?饥寒交迫下萧桑晚终于受不住昏倒了,在混乱不堪的大燕,人吃人是掩藏在表面富丽堂皇的假面下的,他一个细皮嫩肉生死难判的小孩儿一下子就被穷困潦倒无法维生的人盯上。若不是那时的榆满和静平的出现,他已经变为他人的口中食。所以恢复记忆的他才会更加疯狂,这样一个浊黑的世界,为什么还要把他留在那!为什么不把他带走......让他“回家”。
这就是她所谓的“救赎”吗......
萧宅后来那棵山梨是萧班为了讨南榆满欢心特意种的,他听闻南榆满喜欢山梨从行家那淘了几十棵山梨苗准备在府内种满山梨,所以他自己亲自挖坑,亲自种苗,亲自浇水就等着树苗长大开花。结果呢?
满府的山梨只有那多出的一棵活了下了,而多出的一棵就刚好落在原来南敏婉种山梨树的坑里,一样的位置,一样的繁茂,一样的生机,不过就是......
——人没了,人走了,人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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