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表妹(1 / 2)
果毅公府表姑娘的人生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
表姑娘为锡尔馨氏,汉姓谢,父母外放到岭南,她也生于岭南。因出生时父亲偶然得知,在某个岛屿上有人听到了久已失传的韶乐,因而取名为韶屿。
六岁时,父母遭遇海匪后双双死于国事。而她本人,则被彼时的果毅公,七舅舅阿灵阿领回府中抚养,待遇一如府中姑娘。
原本,她会像府上其他姑娘一般,在凭着父亲的余荫,顺利参与选秀,然后嫁人。
然而,在这期间出现了一点点小差错。
——比如说,雍亲王胤禛登基了。
要说这也没什么,日升日落乃自然之理。可坏就坏在,七舅舅阿灵阿虽然是新帝胤禛的姨夫,七舅母乌雅氏是新帝的亲姨母,依旧改变不了阿灵阿和胤禛是不死不休的政敌的事实。
于是,果毅公府阿灵阿一系的子女,新帝的嫡亲表弟表妹们,被新帝勒令出籍,皆入包衣为奴。
籍没家产,反而成了其中最轻的处罚。
也是,连亲兄弟都能圈禁至死,区区表弟表妹,说到底也只是奴才,就是杀了,又何足道哉?
——从包衣到旗人,有些家族需要花上几代人的努力。而从旗人到包衣,则只需要一次站队的失误。
这是韶屿在和家中其他人一同暂时被关押时的唯一想法。
韶屿是客居的表姑娘,按说这种事不应该和她扯上关系的。前来查抄的人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韶屿与其他人一同关了起来。
韶屿有心替自己分辩,可看到昔日待她如嫡亲妹妹的亲人被一同关押在此,她也不忍心在这里大喊大叫,和她们彻底划清界限。
于是她只说:“我阿玛是一等侍卫、镶黄旗都统谢克图。”
“谁知道你阿玛是不是依附罪臣之人?”守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韶屿叹了口气。
她阿玛早在康熙四十七年外放至岭南,至死没有归京,当初的二废二立,京城的风云诡谲,与他何干?
“……此二人之奸行非朕不能如此深知,非朕不能如此祥言,即有下愚不肖护党徇抵死不悟,而朕之旨已定此案,不特朕得以雪数十年积恨。”
她将这段话默默地咀嚼了一遍。
嫡亲的姨夫与外甥,到底能有什么“数十年之积恨”?
韶屿不明白。不过,穿越后,曾经的四爷党韶屿,被她曾经最喜欢的历史人物雍正上了人生最重要的第一课:
有时候,仇人可能不是与你毫无关系之人,也有可能是和你关系最亲密的人。而有的时候,你有好感的人,或许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新帝和阿灵阿是如此,新帝和太后,也是如此。
韶屿默默地,在满是尘土的地上用食指写着字。
“方夜中,生人与死者并踵顶而卧,无可旋避。”
被和七舅舅一家一同关押的第十二天,终于有人来救她了。
“原来是果毅公府的大爷和二爷。”
看守立刻换上了谄媚的嘴脸:“您这是……”
“立刻放了我表妹。”在韶屿浅薄的印象中,讷亲说话,永远言简意赅。
看守堆着笑的脸一僵:“可是罪臣阿灵阿一家都待此女不薄,视如亲生……”
一旁的大表哥策楞打断他的话:“她是我们嫡亲的表妹,我家也视她为亲生女儿,她还是果毅公府的表姑娘,和罪臣阿灵阿一家没有关系。她阿玛谢克图死于国事,是大清功臣,借你几个胆子,敢关押功臣之后?”
看守讪讪笑道:“大爷骂得是,我这就把表姑娘接出来。”
说完,哗啦啦地掏出一大串钥匙,麻溜地把锁上的门打开,恭恭敬敬地对韶屿说:“表姑娘,二爷来接您了。”
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韶屿却笑不出来。明明是好事,可她一步步地往外走,脚步像灌了铅沉重,身子也摇摇欲坠。
“谢韶屿!”
凄厉的叫声在房间回荡,叫得韶屿顿觉毛骨悚然,像有厉鬼索命一般,她僵在原地,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那是和韶屿一起长大的,原果毅公幼女,如今的包衣奴婢阿兰珠的声音。
背后的目光如阴暗处的毒蛇一般,要细细地舔舐着她身上的每一处。
“表妹!”
是讷亲的声音。
韶屿抬头,讷亲正一脸不认同地盯着她,后头还有个担忧的策楞看着她。
她回过神来,终于慢慢地走到了门外。
她刚走出来,身后的门又“哗啦啦”地锁上了。
韶屿终于敢回头了,可她已经和阿兰珠隔了一扇永不可逾越的门。
而她怨毒的眼神,韶屿也将永远清晰地记得。
所以,韶屿觉得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文王拘而演周易;阳明先生身处困境能龙场悟道;熙朝方苞先生能写下狱中杂记。而她蹲大牢,只会在两位兄长来捞她时,第一时间扑入大表哥策楞的怀里哇哇大哭,把旁边的二表哥讷亲气到无语。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关押阿灵阿一家的刑部牢房,策楞也不嫌弃她好几天没洗漱更衣,而是好脾气地轻轻拍着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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