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身旁的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容是他擅隐忍的性子,也在历经了昨夜那般荒唐可笑的梦境后变得不耐。
他无意在这一片嘈杂之中久留,从镜前站起身来便要往外去,方抬步又被人拦住了去路。他抬眼便见李闻歌站在众妇仆身后,朝着他们扬声道:“各位出去吧,这里我来便可。”
一众闻此,又看封离面色不虞,便也没再坚持,只将手中的细尺与绣线长针纷纷搁在小桌上,带上了大敞的门。耳边终是静了下来,封离看着那些细长尖锐的针直直插在红绣针囊上头,泛着冷光。扎在肌肤上刺痛又细密的疼,他永远都忘不了。人间寻常人间随处可见的东西,在他的眼里是如恶梦一般的存在,就算见到半点痕迹也能教人遍体生寒。
也不知是否是昨夜那个梦境的缘故,尖厉的嘶叫似乎一直萦绕在他的耳旁挥之不去。封离但觉疲累非常,脑中昏沉,直至李闻歌唤了他第三声,才堪堪回过神来,对上那双探究的眼:“恩人,怎么了?”
“你昨夜是不是没怎么睡?”李闻歌走上前来,对着他的脸仔细瞧了瞧,“脸色看着这样差。”
封离将披在身上那件红得发艳的吉服扯下,随意扔在了一旁绒毯上,才走到镜前看了看自己的脸。
还好,眼下并没有乌青。
但铜镜晃人,他看不清自己的脸色,只能回过头去,略略抬手遮在自己的鼻梁前,言语染上了几分内疚:“抱歉,让恩人看见在下这般憔悴模样。”
“还请恩人等候片刻,在下去内室整理一番。”
“不用。”李闻歌将人拉回来,把他的手放下,心下好笑道,“又不是第一日相识,何必如此生分。”
封离低垂着眼,没有看她,哑声道:“不会很难看吗?”
“没有的事。”她好心地摸了摸他的脸侧,“只是看着精神没那么好而已,我方才说的话让你难受了么?”
他摇了摇头,“没有。”
李闻歌看着他的神情,对这“没有”二字置若罔闻,“你很在意你的容貌?”
封离稀松平常的微笑凝滞了一瞬。
在意么?当然。
他只有这一副姿容可以供他生存,说好听点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说难听点,不就是凭着这副皮囊以色事人么?
人总是喜欢征服的,尤其是对美丽的东西。
这张继承了那个女子大多神韵的脸庞,足以为他营造出许多场惊鸿一瞥与蓄意接近的巧合。而无师自通的媚术便是让自己掌控这些上钩的鱼儿最好的法宝,言听计从地被挖了丹元失去魂脉,比起生挖硬剜也少了许多痛苦。
这样以身为饵的故事,他循规蹈矩也乐此不疲地做了许多年。反正只是混沌而已,化形成人,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只看来者何人了。
“不,只是因为对恩人心存感激,想要给恩人留下稍好一些的印象罢了。”他攥着衣袖,舔了舔因夙梦未解而发干的唇,“跟在恩人身边,若遭险遇难总是需要恩人庇护,自觉也会给恩人带来不少麻烦。”
“在下此次能帮上恩人的忙,成恩人所想,已是荣幸。只愿能以好颜色伴在恩人身侧,不教恩人厌弃才是。”
这话说的。
把她当什么人了?
李闻歌拍了拍他的手,“难为你有这样的想法。不过——”
“既然如此,为了我每日的好心情,还请公子继续保持吧?”
有这么个香香的大美人肯为自己花心思,就算是让她吃香的喝辣的她也愿意!
这话来得突然,和封离预想的答案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有些惊讶地抬眸,却见她捡起地上的婚服,脸上虽笑意盈盈,但神色却认真,不像是在说笑。
他看了她片刻,复缓缓颔首,唇角扯出一丝苦笑,“是,在下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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