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局附属医院（2 / 3）

奇形怪状的仪器，再多的零食和玩具也很难让孩子顺从地完成一系列检查和治疗。家长变着花样地哄骗、呵斥、威胁，孩子油盐不进地反抗、逃跑，然后这一幕幕闹剧被其他家长当作正面或负面教材，再添油加醋地讲给自己的孩子听：

“看看人家！”

小时候的何云升，一直是正面教材的典范。

桃源人大多豁达且健忘，安全局也并不支持人们沉溺在旧日的回忆里，毕竟医学院的研究证明，过度回忆是诱发失衡症的因子之一。于是，建工部频繁地将建筑拆迁又重建，人社部统一回收销毁已故之人的遗物，宣传部生产出大量以展望未来为主题的书籍和影视剧，信息部不定期检索审查人们保存在云端的文件，以防有心之人违规存储一些理应被销毁的历史记录。

就算是叛逆如何云升，童年的琐事也早已模糊，这还是在他有意以“虚构小说”的形式尽可能记录、还原过去的情况下。

但关于医院的记忆却随着他每一次进出医院而越发清晰。

光洁的地砖和墙砖，好闻的消毒水味，叫号的提示声，药房里悉悉索索的整理声，还有病人、家属、医生、护士、保安和偶尔登场的巡回队共同出演的一幕幕人间悲喜剧……这些碎片式的记忆占据了何云升童年和少年时期的一大部分，以至于让他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看到哭闹的孩子，就想起小时候打针时一声不吭，被其他家长好一番夸奖；看到耐心温柔的父母，就想起小时候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和有样学样的保姆；看到戴着眼镜的医生，就想起小时候遇见的那位善解人意的实习医生，知道他只是在装病逃避学校和家人，非但没有当众戳穿他低劣的演技，还给他开了一小瓶甜味的钙片，任由他在观察室躲了一整个下午。

有段时间，他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医生。直到某天，他看见平时总是故意无视他的班长也想用装病的戏码逃避作业和考试。那一刻，善良、共情力、怜悯心……种种与“好医生”有关或者无关的能力和特质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他只做了一件事，从嘘寒问暖的同学们中挤到班长面前，用他能发出的最体贴的声音轻轻说道：

“你是不是左边肚子疼得厉害啊，我之前也是这样，医生说是有虫子，如果不赶紧做手术把它拿出来的话，整个肚子都会被虫子吃掉的。”

“你……”

班长或许是想骂他危言耸听，但一想到他确实经常请假去医院，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动摇。

“看嘛。”

何云升直接撩起了上衣，腹部一道十公分左右的疤痕歪歪扭扭地趴在少年细嫩的皮肤上，刚好在班长自称“疼得厉害”的部位。

“我骗你干嘛呢。”他的声音甚至有点委屈。

于是，本来只是有一点消化不良的班长被吓得不轻的同学们连拖带扛地送去了老师那里，老师又本着“要生病也不能病在学校里”的态度叫来了班长的父母，父母把他带去医院一看，除了消化不良没有任何问题。一番逼问之下，他只好承认是自己夸大其词，最后挨了一顿训斥不说，还被同学们笑话了好久。

而何云升则因为“做过很厉害的手术”赢来了不少关注，终于不再是班里的透明人了。但也是从那时起，他就放弃了当医生的想法，他很清楚自己远不如那位好心包庇过他的实习医生那样善良，甚至很擅长拆台、算计、利用。

这是他十岁时，刚转到新学校后不久发生的事情。

一阵轻快的来电提示音将何云升的注意力从那对母子身上拉了回来。

“童队？你忙完了？”

没能得到侯茭的支持，何云升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童秉林身上。

“是啊，这不跟你约了吗，数据整合的事情我就交给小魏了。我们一会在哪见面？”

“看你方便就行，我都可以。”

“嗯……”通讯那边的童秉林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就在安全局西门前面的便利店吧，那个安家便利店。”

“会不会离安全局太近了点？”

童秉林大笑出声。

“你怕什么啊，我们又不是聊什么涉密话题！只是紊乱区的见闻罢了，以前大家不也喜欢在任务后聊天吗？”

“哈哈，也对，是我太小心眼了。”

何云升意识到，童秉林根本没看见那个异瞳男人，上午收集到的数据也没有异常。自己的要求在他看来可能只是好奇，又或是像以前的那些同事一样，想跟他比个高下。

“那我过去等你啊，顺便吃个午饭，中午忙得都没吃上。”

“好，一会见。”

何云升跨上车，点了启动键，不经意间一抬头，发现刚刚那个哭闹的小孩居然一个人跑了出来，后面也没有他母亲的身影，想必是趁她不注意逃出来的。

这里人员混杂，就算是安全局下属的医院，也不能保证一个无人看管的小孩能安全地在这转悠。他没多想，下车，快步奔过去，抢在小孩往慢车道逃窜前一把拉住了。

“小朋友，你妈妈呢？”

“你放开！”

何云升不理会小孩软绵绵的拳打脚踢，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你知道自己的小脑袋为什么会发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