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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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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同行、同省。

——安全局职工守则·其一

狭长的走廊尽头,是一扇与白墙和白地砖格格不入的防盗窗。清晨的阳光并未缓和它那铁灰色的肃杀感,反倒让这里的氛围更显诡异。

这里是安全局附属医院的失衡症处理科住院部,工作日的清晨,走廊里却见不到一个医护人员,两侧的病房内也没有任何声响。但他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走得并不快,脚后跟先着地,有意要将自己与环境融为一体。

他径直来到走廊尽头的病房,轻轻推开门,只给自己留出一个刚巧能侧身进入的空隙,又轻轻将门关上,像是不愿惊扰病人。尽管他很清楚,就算他敲锣打鼓地把门踹开,自己的探视对象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病房内并排摆着三张床,每张床上都陈列着一位重度失衡症患者。像这样的病房不少,十几间或者几十间都有可能,没人说得清具体数量,只知道这个数字在这两三年里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增长着。

他走到中间的床前,低头端详着那张沉睡着的、毫无防备的脸,不由地回想起这张脸尚有生机的时候。那时候他绝不敢这样不加掩饰地观察它的主人,他不想被呵斥,也不想被指派着做一些无意义的琐事,尽管这些都是作为预备队员必然会经受的,但他还是本能地厌烦这种落后迂腐的上下级观念。

墙上的显示屏倒映出他的模样。一个浅灰色头发的男青年,戴着眼镜,扎着一个小辫,五官清秀,瘦削的身形勉强撑起永远大一码的安全局制服。薄薄镜片后的橙黄色眼眸中流转着复杂的情绪,他向病床上的人微微颔首,问候道:

“是我,紊乱防治办公室一队预备队员,何云升。我又来探望您了,刘队。”

探望只是一个被粉饰后的理由,何云升觉得自己需要这么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来支持他完成接下来的工作。他抬手关掉了用于监测病人体征的仪器,拔出连接在仪器和病人头部之间的线,将本来接在仪器那段的接口插在了自己准备好的存储器上。

设备指示灯闪烁片刻后由红转绿,示意该病人的大脑活动原始成像已经录入完成。于是他轻车熟路地将一切还原,收好存储器,向无意识的刘队道别,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起先,何云升怀疑过这一行为的合法性,但他的主治医师侯茭用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疑虑。

“你该不会以为,现在除了我俩还有人会管他们吧。”

在现实的铁证下,个人的道德感不值一提。何云升很快便说服自己接受了侯茭的邀请:帮助她采集、分析失衡症病人的大脑活动样本,以此来换取医学院对于失衡症的最新研究成果。但两人都很清楚,事情既然发展到医生找自己的病人一起合作研究的地步,就不能指望医学院会有什么成果,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侯茭提供出入住院部的权限和专业设备,何云升负责代劳一些她不方便出手的工作,以及帮助她解读样本,最后结合医生的专业知识和病人的切身体会,赋予失衡症一个最起码能说服他们俩的定义。

当然,何云升还会有额外的、切实的好处:侯茭答应帮他修改体检数据,好让他顺利通过安全局的月度考核。

整个过程都很顺利,他没耽搁太久,走出住院部大楼时还正值早高峰,路人们行色匆匆,汽车鸣笛声响成一片,这样熟悉的日常图景令他倍感安心,方才在病房内沾染上的阴冷气也不知不觉地消散了。于是他戴上耳机,如雨滴入海般回归人潮,作为普通的桃源人开始新的一天。

安全局,桃源的最高权力机关,下属的各个部门负责桃源日常管理的方方面面,总部大楼地处桃源中心城区的中央位置,足以见得其不可动摇的核心地位。

桃源人都以进入安全局工作为最高的职业理想,但严苛到极点的入职考察使得每年的录取率长期稳定在百分之零点几,近年来由于种种特殊原因,这个已经很低的录取率还在下降,一些部门甚至不再面向社会进行广泛招聘,转而自立后备人员库,每年从应届高中毕业生里挖走几个本来可以正常升学进修的好苗子进行封闭式培训,几年后直接工作,确保新生血液根正苗红。

何云升就是通过这条路径进入安全局的。接到入选通知的那一天,他还以为是文艺院的录取提前了。同学又羡慕又嫉妒,邻居对他刮目相看,就连向来对他冷淡的父亲也难得打电话来慰问,只有妹妹何云舒生了几天的闷气,谁在她面前恭喜何云升就会招来她的白眼。

“这也太过分了!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啊!你为了进文艺院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它安全局凭什么干涉啊!就不能事先来问问你的意见吗,凭什么啊!”

“没关系啦,别生气了。”何云升安慰道,“能被安全局认可算是对我的最高肯定了,况且文艺院现在就业前景很差,提前进安全局求个铁饭碗也不是坏事嘛。”

何云舒沉默了,良久才扭头瞪着他,眼圈红红的。

“哥,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如果是你的真心话,我就再也不说这些了。”

“是我的真心话。”

“真的吗?”

“真的。”

“你总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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