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管家(1 / 2)
“世人都说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红楼梦》用“好了歌”点出了功名利禄,然而想要看破何其艰难。现摆在王熙凤面前的,就是一场功名利禄的抉择——哪怕封建社会实际上早就封锁住了她通往功名的路,只留下家宅方寸掐尖要强的余地去获取人生价值的满足感。
怀孕管家,能把握住家里的权力,能让更多人认可自己的能力,能趁着宫里娘娘的势头捞一把……这对王熙凤而言很有诱惑力,但她也不是一个要钱要权不要命的人。要权,更多的是要人认可自己;要钱,她自己又能花多少呢?给贾府省的钱就更不用说,还不够男人们糟蹋的。
何况还有孩子的康健。
熙凤当然不会觉得晴玉在夸大其词,比起贾家的绝大多数人,王熙凤是真正折服于神医风采。这么一想,抉择倒也不算很难下,不过是后续的交接有些麻烦。眼看潇湘馆里一众姐妹言笑晏晏,熙凤的脑子也转得飞快,不多时就有了主意:“晴妹妹尽心为我,我便是自己不爱惜自个儿,也不能浪费了妹妹的一片心。只是要做到这三桩事可不容易,我可得找些帮手。”
“不劳累、不生气、多小心……这也没什么难的呀?”依旧是宝琴直言不讳,神情中有几许真诚的疑惑:久病成医,在她看来这都是医生说惯了的车轱辘话,哪里值得晴玉大说特说。
“我母亲病时,大夫也是这么要求的。病人就是应该好好养着呀。”
熙凤哑然失笑。是的,这三件事被晴玉说得郑重,但确实属于病人及孕妇的“常识”。她为难,是因为她手中有责任。但除此晴玉外,竟也没人向她提过。王夫人和邢夫人嘘寒问暖,贾母口头说着疼爱,但是该派给她的活一样不少,该走的流程一件不落,开个库房拿个布匹之类的事情有时都还得她去回禀一声,如何能不累?
她自己想干,和别人不体谅她的累是两码事。然其间辛酸,不足为人所知。熙凤也只一笑,含糊过宝琴的疑问:“正是该好好养着。然我这一养,家里琐事需有个人照看才好。我从前也是摸索着来,如今妹妹们大了,很该也学学才是。”
探春心念一动。
比起其他姐妹,探春对未来的思考更细致些。她是有想法也有能力去做事情的。她也知道生为女子,经史子集的才能不会被看重,能使上力的只有“管家”这一项才学。大家贵族女子往往从小在母亲或其他长辈身边耳濡目染,长大些就自己练手,才能于出嫁后迅速适应环境。
远的不说,宝钗和晴玉都在管家方面驾轻就熟,家中自有仆役可使唤,黛玉虽小,看起账本却有条不紊。偏偏她们姐妹三人名为教养在老太太身边,实则除了日常逗趣无甚实事可做。
有时候探春自己都在想,在家没机会练手,以后到了旁人家难道指望别人教吗?因此熙凤一开口,她心中隐藏念头便如野火遇风,“蹭”地燃烧起来。然而贾府管家的水有多深,哪怕十岁出头的姑娘心里也有数。探春信任熙凤,却没办法信任家里的模式:“管家乃大事,嫂子请老太太和太太决断就是了。我们哪里学得来?”
“老太太和太太自然总镇全局,但事有大小,总不能劳动太太去细问膳房米面价格的琐事,得多些人照看才好。并非我两手一揣就逼着妹妹们挑大梁,便是我自己,哪里又敢管什么大事?左不过当个传话人,叫丫鬟婆子们有个敬畏罢了。如今妹妹们长大了,也该学一学。再者,不是还有大嫂子吗?”熙凤说着拉起李纨,“嫂子最是沉稳持重,如今须得可怜可怜我,帮我这一遭才是。”
李纨但笑不语,熙凤又说:“嫂子和妹妹们只管说是否答应我,之后我自去向老太太和太太回禀,再不用你们开口的。只一样,若我说了老太太问起来,你们可不许再推脱!”
迎春和惜春本在下棋,听着管家的事原也不甚在意,然话赶话到这里总得有个表态,遂落下一子道:“管家的事我可不行。大嫂子和三妹妹就很好。”
惜春也道:“我原是那边府里的,怎好管这边的家事,也不用带上我。”
虽说凤姐原就知道迎春惜春一个怯懦一个执拗,未曾指望上,然而被这么直白地推拒也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说点什么,却见司棋和晴雯一左一右地劝起来:“姑娘糊涂,正是因为‘不行’才要学。您不试一试,怎么就知不行?您忘了素日咱们都说姑娘家要自己立起来才好,怎么到跟前您又立不住了?”
晴雯嘴更“毒”,从前在宝玉跟前说话就没有顾忌,到了迎春身边后亦看不惯姑娘畏畏缩缩的模样。然在晴雯看来,如果姑娘是扎一针都不敢吭声的脾气,那就扎两针扎三针,狠狠扎重重扎,总要自己知道疼知道喊才好。
现在看司棋好声好气地劝了没用,晴雯越性冷笑起来:“姑娘嘴唇一开一合是轻巧了,却不想想我们怎么办?三姑娘又怎么办?您要是无能,旁人没处给您使脸色,还不都是甩到我们身上?是,我们不配,被人说了也就说了,横竖泼辣惯了,听不下去大不了跟人撕打一场。那三姑娘做错了什么?您推脱了,三姑娘是接还是不接?不接,凭什么?接了,那岂不是显得姐妹们就她一个不谦虚?若出个错处,岂不就是自视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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