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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尔？你想喝点什么。”

“和往常一样。”男人挑了个进门处靠偏的位置，坐在高脚椅上，双手撑在咖啡色的花岗岩台上。

“往常？往常都是我替你点最贵的每日推荐。”酒保把青瓶和橙瓶里的液体倒进大号瓶，上下摇晃。米歇尔眼神恍惚地盯着摇晃的酒瓶，随后见酒保用夹子把两块带花纹的圆形冰块放进面前的杯子里。“往昔旧梦的今日推荐是“Old e-y-e-s。”酒保把眼睛这个词说出口时，温柔地拖着长音，将调好的大杯的酒递给面前男人。

米歇尔双眼看着杯底的两颗冰球，回想起自己曾在学校里参观实验室时看见的小玻璃罐里的眼球模型，米歇尔与自认为的一生挚爱在这实验室里相遇，两人都在哥伦比亚国立大学硕士就读，而且都喜欢去一个名叫“Dream of the past（往昔旧梦）”的酒吧。

“我女友失踪快一个半月了，这杯酒又让我想到她，我好想念她。”男人端起矮脚杯喝了一口，即便是喉咙的灼烧也无法焚毁他内心半点苦楚。

“警方怎么说？”

“家里一片狼藉，连柜子里的衣服都扔的到处是，抽屉全打开，书柜里的书也被扔地上，纸的碎片撕的到处都是，报警之后，警方说不像是进贼洗劫或绑架，因为珠宝首饰和贵重电子产品都还在。”

“没有明确死亡的证据就有希望，你怎么发现她失踪的？”

“她下午日程没安排时，我给她打电话，却无人接听，学校里找了不在，去一起租的公寓里找她，发现浴缸接满了水，不，准确来说是血水。”男人哀伤说道，眼神变得更黯淡了。

“是她的血吗？”调酒师的声音略微颤抖。

“DNA检测结果说不是。除此之外警方再无别的调查进展。”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像松了一口气，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酒吧内并不拥挤，里面充斥着各类文化元素风格，一些东方式样的镀金大烛台摆在酒吧各处，印度式的白玉吊灯，最为诡谲的还是那些帷帘，墙壁高不可攀，甚至高得不成比例，从墙顶到墙根都重重叠叠地垂着看上去沉甸甸的红色帷帘，帷帘上不规则地布满了一团团的阿拉伯式图案，天花板周围的红蓝双色光束灯加强了不现实的虚幻效应，使得宽敞的空间华丽又不生冷，布鲁斯音阶的爵士乐让酒吧复古氛围显得不那么阴郁，酒吧里的人足够演绎一场微型社会的生活圈，米歇尔都认得他们，公安执法人员一边喝酒一边在吧台打听情报线索，角落坐着个当红女歌手享受着来之不易的闲暇时间，女教师的裙摆只恰好遮住臀线，黑猫好奇地拨弄地上的酒瓶碎渣，身高只高出吧台一个头的小男孩拿着成年人的身份证和酒保讨价还价，与周围的纷扰不同，米歇尔此刻承受的是精神的聒噪，来自内心深处联结的断裂而泠泠作响，无声的啜泣。米歇尔这时把目光锁定在身旁离自己最近的老人身上，米歇尔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坐这的。

“乔伊，来一杯de ortu solis。”老人说话时瞪大眼睛，伸出舌头，这和他的形象有种古怪的反差。

“什么，我听不懂拉丁语，你没看酒单上都是英文吗。”酒保皱眉说道。

“这儿可是在哥伦比亚。”

“可这是立式英伦主题酒吧，老尼克。”酒保在克制自己的说话态度。

“初升的旭日，大杯的，陈化不加冰，小妮子还是那么较真。”老尼克嘀咕完后，将视线转向了右边的米歇尔。

“你就是天使米迦勒？那个消失的女人的男友？”老尼克皱巴巴的脸挤出令人恶心的笑貌。

“米歇尔你可以不用搭理他。”调酒师向米歇尔喊道，同时也在水槽上清洗搅拌器的叶片。

老人告诉男人，他认识男人那美丽又纯洁的女友克洛伊，大概两个月前还见她神情焦灼地在这地方喝酒，像是在寻找什么丢弃的珍贵东西，就坐他旁边，也就是男人此刻坐的位置。男人视线转向酒保，朝她投向祈求确认的眼神，酒保向男人平静地点点头。

“我可以帮你找到克洛伊，”老人继续保持他那笑得诡异可憎的骆驼脸，右手握着装满橙黑色液体且不断冒泡的高脚杯，食指缓慢地轻轻敲打杯身，接着把杯子推到男人面前，“只要你将这杯de ortu solis喝下去。”

“试试吧，这是我最爱的酒，请你的。老尼克继续说道。

男人自己的酒杯已经空了，便不愿再多说什么，忽视掉了酒保对他的摇头示意，一口喝完了老尼克递过来的酒。酒吧这种地方总能让失去所爱之人的人显得格外脆弱，男人深知这个事实，也不管老尼克是否在拿他逗乐，只想要离开此地，于是压低了软毡帽，裹紧大衣起身离去。

“他还没给你小费呢。”老尼克低声对酒保说。米歇尔刚走几步便感觉天旋地转，于是捂着头闭着眼踉跄几步，精准倒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米歇尔感觉到有一条发着光的通道，通道旋转，成了生命之花的几何形状，绿色的光有着一股奇异的吸引力，通道挤压，绿色的光转换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