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之前(4 / 4)
哥妈妈妹妹,大家挨个进屋看了一圈,接力一样出去了。
寻找只是安慰动作,他们动作漫不经心,好像知道这钱是找不到了。
青豆失神地坐在床上,指尖隐有数过千遍的结实褶皱的手感。
吴会萍看了眼庭院,拽过大丫头的手,压低声音:“你离那个素素远点,这种女的不要好,学也不上,打扮得像妖怪一样,手脚肯定不干净。”
青豆忙确认了一眼外面:“妈!你说什么呢!”
“不然能是谁拿的?这里又没外人。”一百五,她和青栀两年也就用这个数。
青豆懵得挤了两颗眼泪。吴会萍伸出粗糙的手,为她拂去眼泪,“以后钱放放好,不要告诉别人。你昨晚这么一说,洞里的老鼠都听见了。知道什么是财不外露吗?”
青豆两手一垂,彻底失去了找钱的动力。此时此刻,她明白,这钱是找不回来了。
她怔怔地靠着门,彻底忘了自己本来要干嘛。
直到素素端来一碗糖粥,把勺子塞到她手中,青豆才咽下口中的咸腥,楚楚可怜地抬眼看向素素。
四目对视的刹那,青豆耳朵里涌入邻里低语,同时释放的,还有经年藏匿的重重的心跳,以及碎碎响起的邹榆心的训斥。
青豆的眼神很重,重得像一万五千个一分钱硬币。
素素被她看得颇为不自在,避开眼神:“你说的,吃糖心情好。我扇了好一会,应该不烫了。”
青豆抽了抽鼻子,推开碗:“我不想吃。”
素素愣了愣,缩回手,“那等你饿了吃?”
“我不饿。”青豆不再看她。
“哦。”
-
顾弈进来时,青豆已经不哭了。她正在给青栀扎小辫。
“程青豆。”顾弈开口叫她。
虎子嘿嘿一笑,做了个“里面请”的动作:“看我把谁请来了。”
青豆循声回头,手上的辫子掉了,眼泪流了下来。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顾弈手里的相机,下意识地说:“真的跟电影里一模一样。”
黑洞洞的镜头,金属质感的机身,比电影里好看。
“我看了,不叫宝丽来,叫海鸥。国产的。”
青豆手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裤子:“我......”
“先拍吧先拍吧,阿姨不是要走了吗?”虎子掐掐青栀的脸蛋儿,又朝吴会萍招手,特自来熟地张罗道,“阿姨,来啊,拍个全家福再走。”
青松像是明白怎么回事了,笑着拍拍顾弈肩,“合着豆儿哭了一早上,是要问你借相机。怎么?一百五是抵押的钱?”
顾弈摇头:“没。免费的。”
青豆不解地抬起头。
“你昨天请我看电影了啊。”他无所谓地笑笑,朝她扬扬下巴,“快点,不是说中午要走吗?”
太阳已经开始晒人了。
“真的吗?”青豆不信。
“真的。”
青豆抹了把眼泪,赶紧给青栀编辫子,指尖刚左右一动,又忙回头:“我以后都请你看。”
顾弈噗嗤一笑。程青豆哭红的鼻头像白面馒头发酵后顶着的一点红。
青豆以为他不信,保证道:“真的。”
顾弈局促地避开眼:“行行行。”
虎子办了件大事,特别高兴,一个劲嘚瑟:“我看你哭没办法,人都要走了,只能跑顾弈家去借相机。结果您瞧怎么着!我一进去,那相机就摆桌上,这不心有灵犀嘛!其实我本来准备给你偷来的......”他啧啧嘴,“结果顾弈说,准备下午带给你看看。我说别下午了,就现在!立刻!马上!耽误不得!”
虎子说“偷”这个字的时候,青豆心里咯噔了一下。
青松朝虎子竖起大拇指,“咱虎子,能成大事。”
“是吧。”虎子也为自己那一刻的果断而振奋。
罗素素接过青豆手里的辫子,轻声说,“我来编,你赶紧去找个拍照的位置。”她手巧,编的辫子好看。
青栀一听素素姐姐给她编辫子,忙把青豆推开,“我要素素姐姐编。”
青豆轻敲了一记小丫头的毛栗子,转身去找拍照的点儿了。
本来想在东门桥下拍,但此刻人来人往,不太方便。
最后一通张罗,他们人挨着人,手搭着肩,在于家堂屋的门廊下拍了照片。
身后是“政通人和百业兴旺,风调雨顺五谷丰盈”字样的对联。
入镜的从左至右依次有程青豆、程青松、吴会萍、程青栀。他们立在春夏之交的阳光底下,框在美好的红色祝福里,定格了第一次的相聚离别。
灼人烈日在海鸥DF-1清脆响亮的“咔嚓”声里,泛出羊皮纸调的温柔——
青豆因为流泪,没睁开眼睛,好在两颗酒窝明媚可人。
青栀扎两条细麻花,眉心有素素用口红点的一点红。大家都说拍照要笑,所以她笑得眼睛都没了。
青松潇洒不羁,正是怎么看怎么帅的年纪,可惜也闭了眼。
只有吴会萍紧紧盯着镜头,像有万语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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