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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风雨如晦。

谌良率三万大军过长乐驿,人衔枚,马衔嚼,铁甲罩寒衣,驭黑雾连夜翻过南岭山脉,在密林疾雨中穿行。

又急又密的雨点打在铁甲噼啪作响。

“过了南岭山脉,”谌良牵马走在大军前头,提高音量大声道:“就是那北夏境地!过涂山,进青山,打下小野城,便是它的王城兕城!大家伙儿一鼓作气啊!”

众兵士疾行一夜,此刻正疲惫不堪。闻言皆是精神一振,齐齐喝道:“一鼓作气!”

下了一夜的雨在跨过南岭山脉山阴处后,赫然止歇。天色蒙蒙将亮未亮,一颗星子冰冷地挂在东方。

“走!”

三万大军一鼓作气快跑下山,马蹄奔腾。

于万马奔腾中大军直直冲向茶山下的涂山部落。

风吹林动。

涂山早起采茶妇人早在南夏大军呼喝声振野的时候就惊散,大军杀入盘山时,盘山沿途空荡荡。谌良一马当先,头簪白梅,身披白色软甲,少年郎俊美风流。他身后是黑压压的急行军。

“夫人、夫人不好啦——”

壮仆吭哧吭哧跑的汗流浃背,一路小跑到涂山将军府内。

涂山处处围寨,独有这座将军府是高楼矗立在一众贫瘠山寨之中。将军府沿的还是王城府邸样式,进大门,迎面一座照影壁。壮仆越过照影壁,沿长廊奔至花厅。

花厅内,将军夫人阿殷正坐在那拨算草。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阿殷夫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阿殷夫人惯常穿着一件旧得看不出颜色的褐红衫子,分叉粗黄的两条麻花辫拖至胸前。她见壮仆慌张,收起算草,起身走到厅门口,探头朝高檐外涂山山脉望去。“那许多小黑点是怎么回事?”

“夫人、夫人!”壮仆还在匀气,抬头抹汗,一脸慌张地道,“南夏、南夏打来了!”

“什么?!”

阿殷一个吃惊,险些趔趄栽出门槛。

壮仆又焦急催促:“夫人,快、快去后院喊老爷和七公子!”

“对,对,阿七……我的阿七。”阿殷也随着慌慌张张,口不择言。

阿殷心里惦记着从南岭罗城逃兵在家的小儿子南七。两年前南七自请去冯祺将军部下,征战南岭罗城,不料他们过去时南夏那位绰号鬼王的娃娃将领已搬兵回朝。南七去罗城原本奔的就是鬼王谌良——据说,谌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秘法。

自罗城后,南七就音讯全无。

为了寻儿子消息,南狞将军旬日前特地入兕城朝觐天子,想趁机进言将冯祺及其部下召回王城。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能如愿召回儿子,反倒教个妖妃进谗言削去手脚,做出了人彘。

再后来,突然有一日,儿子和丈夫就突然出现在自家后院。

阿殷夫人至今不晓得咋回事,就那么一睁眼,就见到儿子和丈夫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丈夫鲜血淋漓,手脚俱断。儿子却对她道,能医活,只须辟一座竹林供他俩静养。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入竹林。

将军府原本没竹林,但,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也不是没见过儿子就手那么一比划,冲天的竹林就眼睁睁在她面前出现。

阿殷夫人只担忧眼下南夏率兵来犯,若是儿子仍在竹林内隐居,被冲扰了可如何是好!

阿殷夫人脚步匆匆,直奔后院厢房外的竹林。

南七对竹林设置了障眼法,旁人看去,只觉得是寻常空地厢房。再见不到竹林!这障眼法阖府独阿殷夫人能见着。

阿殷夫人到了竹林外,小小声手握喇叭喊道:“阿七!”

吱呀一声。

拦在最外头的翠竹竟转了个身,露出条只容一人行走的小道来。

这是阿殷夫人第一次进入竹林。

阿殷夫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密道,又惶恐又新奇,甚至还对那根“开门”的竹子点了个头。她穿过密道不久,就见到前方简易八卦阵,阵心内是平躺着生死不知的南狞将军。

南七却不见踪影。

“小七?”阿殷夫人手握喇叭小小声呼唤。

竹林在晨风中簌簌轻动。

“小七?”

在声声呼唤中,竹林八卦阵内突然传出一串汇聚成人言的风声。“你唤他何用?鬼王将临,大势所趋。”

阿殷夫人惊得一怔,险些失语,结结巴巴道:“并、妾、妾身并不是催促他去守山。”

八卦阵内又答复:“既不让他守山,你进此处何意?”

阿殷夫人扭捏地扯了扯褐红色衣襟,苦笑道:“自然是寻他一道逃命。”

八卦阵内风声静默。良久,一声叹息。“他父子自有去处。倒是你……罢了,还剩半刻钟,你……速去吧!”

还剩半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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