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爱是两道裂纹(3 / 3)
烟才冲出嘴唇又被拽了回去,在他的肺中停留片刻,之后从鼻孔和嘴唇间同时嘘出,把咳的冲动化为沉闷的吭吭声。他对这两样东西上瘾,但在白天,他几乎不碰。
吧台上方的那块屏幕似乎从来没停歇过,又总是播放着不同的内容。晓峰透过缕缕飘袅上升的烟雾,看到酒吧里积聚的烟气仿佛清晨城外绿野间的薄霭,屏幕浮在其中,画面中的一切如发生在迷幻深处,有一种不真实感:
……四艘飞船在迷雾中穿行,排列成一个巨大的正方形的四角。飞船就好像航行在淡薄的星云深处,星云中偶尔透出几点星光,时多时少,飞船时而像静止不动,当有高速运行的空间碎片参照时,侯晓峰才感受到它们超高的飞行速度。屏幕给出特写,这个特勤小组飞船侧舷编号显示它们属于康?马航空某特勤部。
该小组静子矩阵有效工作面(单向)面积为10000㎡;目前有能力做轨道清扫工作的仍只有阿尔法?达卡和索联?霍普两家,他们以‘在轨有效工作面积×工作时长×轨道层比率’计算功效,并按复杂的换算程序最终在伯利恒系统中获得等值收益。这部分羊毛仍然出在‘地球人’身上。目前这两家明面上正在争夺‘在轨权’,就看谁薅下的羊毛多……
侯晓峰将杯中残酒顺入喉中,酒在落喉处短暂一个停留,舒畅下咽。每次走出酒吧,侯晓峰总能在潜意识中提醒自己那门腰处的两道裂纹,一直记得酒吧老板曾说过一句耐人品思的话:“如果你爱过女人,就不会忘记那两道裂纹”,侯晓峰细品这话,总觉得像空白乐谱上给出的优美动机,引出无数浪漫发展,终于还是在凄美的裂纹结局。
不知为什么,有时侯晓峰几乎情不自禁想要拥抱那门,甚至产生一股突然强烈的生理冲动。
夜空布满微凉的星光,缠绕着未醉之人的皮肤,几分舒意,如臆想中女子微凉的手……侯晓峰坐在星空下,那一个也许永远属于他的女儿墙。抬头望向星空最远的地方,良久,忽然低下头,鼻中忍不住发酸。
两个相悖哲理折磨着他,不曾片刻放过他。一个侯晓峰对他说:“人生如此短暂,转眼已近中年……”另一个侯晓峰对他说:“等待如此漫长,仿佛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
侯晓峰哭了,他如此脆弱……
星空忽然发出怪声,如在高远之处冷然抖动一串铁皮,晓峰惊意抬头,夜空深处倾泄一道绿光,如定格的瀑布,怪声消失处忽然暗淡下去,复又扭动着再度亮起!……极光?
极光!
他悚然看到极光炫丽而诡诞,正出神,忽然极光中乍现细碎的闪电团,片刻发出如高声钹的短促脆音——令人惊悚的景象犹如一块完美的绿色水晶被极高速扫射的子弹击穿,弹孔布满细碎的裂纹;闪电织出的细小裂纹持续时长各不相同,或短如爆破的闪光,或长及一瞬,或长到足够人产生情绪上的反应;或者像一道短促的白色光线,在绿光中一闪,又在人来不及产生思维的极短瞬中缓慢消散,并不见闪电发生。
侯晓峰几乎是在时间之外脑中就形成一幅画面:那些产生闪电的流星冲进粒子撞击层时,那些细小的闪电团就像极光伸出的无数扭曲的触手想要将之挽留,于是电与火光交织,终于不能减缓它的义无反顾。他忽然爬起来奔下楼,飞快往安聆家跑!
路灯如回忆向身后退去,空气在耳边刷刷作响,仿佛时间冲刷一块礁石,侯晓峰一口气跑到天桥,忽然像一个到达终点的运动员停了下来。他支着双膝气喘如牛,周身泛起淡淡的酒精气味。
何时,一阵凉风吹来,他打了个激灵。身体忽然空了,深深的疲惫和茫然涌灌进来,他直身,迷茫四顾,眼中却倒映不出任何景物,如后继无力的淡薄潮水,苍白地向回折转,慢慢走去。
冷风吹得额头微痛,相悖的哲理又来欺负他:他从火与电交织的地方起跑,一瞬间到达天桥,又在一步一步的回程中,总也走不完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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