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酿(2 / 2)
姐总说,大道之上,焉有通途。可是真要我去害那些个,良善之人,如此得来的王位,真的就坦荡吗?” 淑椒反复质问着,只恨一方小小的墓碑,在尘世之中显得那般缥缈。古语有言,人死不得复生,可若人人都能明晓如此道理,又怎会生出此言,辗转往复。 淑椒已几近昏晕过去,可仍喃喃说着口中细碎的话,她从前仿佛不是爱哭的人,如今简直想是杯底碎裂的琉璃茶盏。 越不想成为必须依附他人才可生存的女人,便愈发学得像旁人口中的“男子”。 其实未必要脱去所有母性,才能登上巅峰,姐姐不就是吗? 可姐姐走过的路,又有多少无奈,多少心酸。 淑椒俯身,零落下几许泪水,原先她哭,总要挨骂的,胡尤义说,为人可以有悲喜,欲成王者却不可显露,最好是连心绪都不能教人瞧出来。 淑椒闻之不悦,出言反驳,于是才遭了打,于是她记住了些,想做公主,必得是要挨打的。后来她向姐姐告状,姐姐却说,胡将军说的正在理,你该多听听。 于是小淑椒总觉着,胡将军大概喜欢姐姐多一些的,当初救两位公主时,开始不也只想救姐姐么,其实心底最知道,胡将军在的时候,她挨姐姐的打骂是最少的。 人活着的时候,就好装作看不清,其实真心是最易见得的,只是大家都好辜负。 “老胡,还不能告诉你呢,我父皇不在,母妃受辱,他们的相貌,我却无能,浑都不记得了。姐姐拼死从火场带回一幅画作,绘得是她母妃同父皇,真是绝代的美人,也无怪有姐姐那般的孩子。” “我母妃呢,你总说她温和柔善,谦虚谨慎,见得我这样的孩子,你又可曾狐疑过呢。我也总想,母妃那样好的人,怎么竟有了我是般的歹毒之人。” 淑椒瘫倒在地上,一只酒碗撇在地上,滚到一块石头便,仿佛又砸出一块缺口来。她紧紧凝视着墓碑前平稳放置的一只碗,总想着会否突然变少一些。淑椒也许怕鬼,却断断不再怕胡将军。 “老胡,你替我回家了吗?有没有好好地瞧上一瞧,若是见得美景,来日传信,必定要写在其中啊……”不知怎的,金淑椒竟忽然发了笑,一张小巧的脸,宛若透亮的白玉瓷盘,一落地便会碎裂开来的。 “罢了,你不通文墨,哪里写得出千万分之一的灿烂,还是我自己回去,定要好好赏看一番。” “老胡,你再骂我一句吧,从前总挨你的说教,我不甚耐烦。可如今连你的严词都再不可闻,我连怎么走都不知道了……”淑椒骤然起身,发力几欲推倒那不曾反应的石碑,可最终也只是轻轻一挥,她像一尾飘飘然的羽毛,重又落在地上。 “是你没将我教好便走了,你这公主之师,当得好不称职,徒然留我一个庸人于世。” “胡尤义,你再回来,回答我一声好不好,就一句话便可。如今我当是如何,留在此处,此后便可安然度日么?还是逃出宫墙,从此孑然于世?这你总该是知晓的,若是不能了解,便替我问问阎王,或是看看我的命簿上,如何写的?” 瘫倒在树边,其实在是世上,她所能依附的苍天大树早就坍塌了,唯有自己还引剑,披蒙风尘,立于穹宇之下。 “你一直在怪我的,是不是,若我争气些,便可教你在过身前,即能亲眼见到姐姐登基,南朝复兴。”淑椒任凭污泥染在自己比许多人命还金贵的衣裳上,泪水顺着眼尾,直流入土中,不觉已濡湿一片。 她摇摇晃晃起身,恍然跪在地上,重重将脑袋瞧在地上,足足砸了三下,促然鲜血从额前缓缓淌下,不知是因着喝了酒,还是旁的,竟不觉得疼,反是深深将头垂在地下,“胡尤义,淑椒对不住您。胡将军在上,淑椒给您磕头了。” 淑椒凭什么,为什么,从前竟待您那般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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