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沈郎(2 / 2)
名利禄、富贵荣华,陆延清都有了,外人看起来陆家前景一片繁荣,热锅烹油不过如此。然而关起门来,繁荣之相根本无法掩盖一地狼藉。大约儿女事当真是前世债,他有四子二女,却无一人可以继续承担这样的家族,长子懦弱、次子好色、三子早逝、四子多病,而两个女儿一个娇纵蛮横、一个造作矫情。 起初陆老爷子以为是自己教育之过,于是大力矫正加紧教养,然而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为时已晚,他逼得越紧,荒唐事就越多。可他到底做了半辈子慈父孝子,如何激流勇退保全陆家世代荣耀成了压在他心头的一件大事,压出了许多白发。 正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陆老爷子最终以什么为筹码说服了皇帝不得而知,最终退掉了从前为儿女订好的富贵姻缘,举家回乡,开办书学。 打着江南水乡是文化之源的旗号,陆老爷子广招天下有学之士,官民合力做出了四方之内影响力最大的书院。但他本人却矛盾之极,大约是读圣贤书当为百姓立心生民立命之言对他影响太深,陆老爷子放不下家国之事,然而木已成舟,只得退而求其次。 他出身世家,却广纳天下寒门世子,家境贫寒却有才华者包其吃住免其学费,此举胆大一时之间让世家与寒门纷纷哗然。 然而这只是开端,男女并学的想法一经提出便以燎原之势一路从江南烧到京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甚至吵上朝堂,而话题中心的陆老爷子却巍然不动,他半辈子没理会过他人的闲言碎语,从来都是胸有成竹一击即中。 有人问,女子又不能科考,学时事文章又有何用? 陆老爷子大手一挥,早上学诗词歌赋经史子集一并去听,到了下午男子自去学科考文章,女子自去学管家理事琴棋书画女红烹调。 又有人说,男女大防礼不可破,万一私相授受岂不荒唐? 陆老爷子再次大手一挥,授课之处摆了屏风不够,连男女住宿之处都建起了一面高墙。 然而这事实在大胆,观望的人多,敢送女儿来读书的人却少之又少,陆老爷子想了想,行事还当以身作则,先拿陆婉吟开了刀。 等到陆婉吟长到真正懂得男女有别之时,议论之声已被悄无声息的压下,扬州府内大小官员的女儿纷纷被送来陆家读书,仿佛从来如此。 这场争论逐渐被人群渐渐忘记,只留下了两个受害者,一个陆琰,一个陆婉吟。 再怎么说自己豁达明朗,可一朝从庙堂之高转至江湖之远,陆老爷子始终无法忽视心中的意难平,儿子辈没有指望已是他心头大痛,自然不能再轻视孙辈的教育。幸而天随人愿,孙儿陆琰自小跟着他长大,谈吐神采到有几分他年轻时的样子,陆老爷子授字子珏,亲自开蒙,终于给大势已去的陆家留下了一个读书的根苗。 同样的,陆老爷子也没有放过作为书塾实验品的陆婉吟,陆三姑娘同需要科考的兄长一样,辰时起亥时歇,数十年如一日地勤学苦读。 外边盛传沈郎韵事时,陆家兄妹都被关在屋子读书。 陆家地处繁华处,陆婉吟的屋子正对这扬州城内最繁华的街道,然而她从窗户外面望过去,只能瞧见高高的女墙。 她只从他人嘴里听说过此人南征北战的事迹,旁的一无所知,以至于她对沈峥的印象,同话本子上三头六臂的哪吒一样,单薄的如同一个符号。 没想到一封圣旨让哪吒成了自己未来夫婿,这样的事就像天上掉下了个巨大的馅饼一般生砸在了她的头上,连站在她身边的陆琰一起砸了个晕头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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