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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也太逾越身份了!
万宣帝也有一点惊讶,但很快,盖过惊讶的情绪,是汹涌的回忆。
和一出生就在皇宫的玉慧不一样,万宣帝的少年、青年乃至中年,都生活在乡下,那时候忠宁太后,也便是他的生母,就常唠叨着让他多吃点,因为农忙要下地干活。
他明面上身为王爷,有几亩良田,一年领十两俸禄,但父亲好赌早逝,家中举债,甚至养不起佃农,所以他需要下地。
辛苦是辛苦,也有吵过架的,不过,一年到头的除夕,一家人就围在火炉边,一边吃酒一边守岁。
如今忠宁太后去世十几年,当年已恍如隔世。
今日也是除夕,万宣帝用了好些时间,方压下心头的酸涩,他轻轻点头,道:“朕,是该多吃点。”
平安指指一道软烂的鸡汁茄子:“这个好。”
老人家牙口不好,适合吃这个,家里祖母就喜欢。
看万宣帝没说什么,周公公忙也夹起一筷子茄子,放到万宣帝碗里。
万宣帝慢慢吃了起来。
玉慧挑着粥米粒,心中莫名胀胀的,她今天才知道,原来,还可以叫皇祖父多吃一点。
她仔细想了下,东宫里所有人,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一句都没有。
饭毕,万宣帝吃下了一个拳头那么多的食物。
周公公自是欢喜的,虽然万宣帝没有往日吃得多,但好歹肯吃了,肯吃便说明心中郁结已消散三分。
如今对万宣帝而言,最重要的是熬下去,熬到事情出现转机。
饭后的茶上了三盏,周公公留心没给禁卫军发觉。
平安和玉慧吃饱饭,又身处温暖明亮的兴华殿,两人都觉出一点困意,尤其是玉慧,她都紧张一整天了。
精神一放松下来,困意就席卷而来。
可万宣帝吃过饭后,却坐在红木书桌前,他从来勤政,生怕哪点不好留下污名,于是在心情稍稍好转后,就批阅起奏折。
玉慧没好意思真睡了,她看了眼桌上一副围棋,用手肘戳戳平安:“来下围棋吧。”
平安:“我不会。”
玉慧有点惊讶:“你居然不会?我听说你会下棋的。”
平安想了想,说:“是象棋。”
玉慧:“象棋?那是什么。”
“咳。”
上首,万宣帝咳嗽声,令两人纷纷闭上嘴巴,然而下一刻,就听万宣帝道:“豫王妃会下象棋?”
万宣帝有一盒象棋,是以前在村口,他赢了一位老翁后,把人家的象棋抢来的。
后来上京,他发誓励精图治,绝不玩物丧志,什么玩的都没带,却只带了那盒象棋,如今那象棋,就放在兴华殿的多宝阁之中。
周公公把象棋拿出来,棋子有裂痕,纸棋盘已经老到发黄,小心翼翼展开,才没撕破。
对弈的人,不是玉慧和平安,是万宣帝和平安。
万宣帝看着棋子,目露怀念,道:“你先。”
平安没谦让,走了一步馬。
万宣帝十几年没下过象棋,技法都陌生了,只能一边下,一边想。
平安下得很仔细,她小脸绷得紧紧的,好像正在守护自己的国土,万宣帝也不遑多让,露出凝重的神情。
玉慧和周公公在一旁看着,万宣帝难得放下奏折来下棋,令他们很惊讶。
他们虽然看不懂,不过棋盘上,双方的棋子逐渐减少,可见焦灼。
忽的,平安动了两个“炮”,锁住了万宣帝的將。
平安:“我赢了。”
周公公擦擦汗,玉慧也有点嘀咕,这豫王妃怎么这么实诚,竟然赢了皇帝。
然而,万宣帝没有生气,他显然一愣,怔忪了小片刻,才道:“最后这一招叫?”
平安说:“炮杀。”
万宣帝:“……是豫王,教你的么?”
平安点点头。
刹那,老皇帝眼角隐约泪花,那是一种压抑不住的情绪,有惊讶,有欢喜,转而又化成悲伤。
他闭了闭眼,语气沉重地问平安:“那孩子,有对你说过什么吗?”
平安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没有。”
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万宣帝难免失望,可是,这才是豫王的性子,可见豫王妃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不会编造事情糊弄他。
平复情绪后,老皇帝浑浊的眼睛,又看向殿中那架屏风。
他一直不让人收了屏风,就是想让出入兴华殿的朝臣看到,他曾对豫王爱护有加。
他想证明,先帝在众多宗室子弟里找了他继承大统,没有找错。
后来,太子悄悄对豫王的饮食下毒,他虽有怒,还是袒护了太子,他对豫王隐隐有了愧疚。
再后来,他也分不清,自己对豫王的好,到底是想让天下人知道,自己是个不辜负先帝的好皇帝,还是弥补太子的所作所为。
只知道,他尽心教着这个弟弟,见他成长,十分有身为人父的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是在太子身上,他从未有过的体会。
可是十二年前,当太子再对豫王下毒,这时候豫王已经懂事了,而他还是袒护了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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