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见凤哥儿（1 / 1）

且说刘姥姥误把平儿认作了王熙凤，正要上前称呼她姑奶奶，忽然看到周瑞家的称她是平姑娘，又见平儿称呼周瑞家的为周大娘，才知道这个不过是个有些体面的丫头。

周瑞家的看在眼里，心里窃笑一声，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平儿招呼刘姥姥和板儿上了炕，自己和周瑞家的坐在另外一边。又有小丫头子来斟了茶。刘姥姥刚想尝尝茶水，忽听咯当咯当的响声，心中好奇，只是怕坏了规矩，不敢下炕查看。她将茶杯举到鼻间假装嗅闻茶香，一边偷偷瞄眼瞧起来，果见那发声之物乃是柱子上的一个木匣子，底下坠着一个秤砣一样的东西，此刻正左右乱晃。

刘姥姥心道：“以前好像听狗儿说起过，这好像是个钟。”正想着，又听见当的一声，好像金钟铜磬一般，不设防间又被唬了一跳。接着又是一连八九下。她正想问问，只见小丫头子们奔走相告，整肃精神，说道：“奶奶下来了。”

周瑞家的和平儿忙起身，又对刚站起来的刘姥姥说：“在这里等着就是了，我们回来请你。”说着，都出去了。

刘姥姥重新坐回炕上，聚精会神，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只听远远的有人笑声传来，约有一二十个妇人，衣裙窸窣，渐入堂屋里，往旁边的屋内去了。又见两三个妇人，都捧着大漆的捧盒，进这边来等候。不知是哪边传来一声“摆饭”，渐渐的人才散出，只留下几个伺候端菜的人。又过了一会儿，忽见两个人抬了一张炕桌来，放在这边的炕上，桌上碗盘森列，满满当当的鱼肉，不过略动了几样。

板儿见了，便吵着要肉吃，刘姥姥一巴掌打了他去。忽见周瑞家的笑嘻嘻地走过来，招手叫刘姥姥。刘姥姥会意，于是带着板儿下了炕，跟着周瑞家的到了堂屋里。周瑞家的又和她交代了几句，才带去这边屋里来。

只见门外悬挂着大红撒花的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那凤姐儿穿着桃红撒花袄，披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弄着手炉里的灰。

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一个小小的茶盘。凤姐也不接茶，也不抬头，只管拨手炉里的灰，满满的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个人在地下站着呢。这才小心地放下那铜火箸儿，满面春风地问好，又嗔怪周瑞家的怎么不早说。刘姥姥和板儿在地下已是拜了数拜，问姑奶奶安。

凤姐听了忙说：“周姐姐，快搀起来，别拜了，请坐。我年轻，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

周瑞家的忙回道：“这就是我才回的那个姥姥了。”

凤姐点头。这边刘姥姥已经在炕沿上坐了。板儿便躲在背后。

凤姐儿笑道：“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呢，说你们厌弃我们，不肯常来；不知道的那些小人，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

刘姥姥忙赔笑道：“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了这里，没的给姑奶奶丢脸，就是管家爷们看着也不像。”

凤姐儿笑道：“这话没的叫人恶心。不过是借着祖辈的虚名，做了穷官儿，谁家还真有什么，也不过就是旧日的空架子。俗话说：‘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何况你我。”说着又问周瑞家的回了太太没有。

周瑞家的道：“如今等奶奶的示下。”

凤姐道：“你去瞧瞧，要是有人有事就罢，得闲儿呢就告诉太太一声，看怎么说。”周瑞家的这才答应着去了。